第35章 上元节
去年元夜时，花市灯如昼。
月到柳梢头，人约黄昏后。
往常上元节时，宫中并无宫宴，这回因着萧璟尧前不久在前方大败了大绥军队，大梁大绥两国签订了十年的停战和约，所以特设宫宴庆祝。汴京城六品以上所有官员的家眷都要参加。
因着徐知意要赶去宫中赴宴，五更刚到，便被罗妈妈好说歹说哄了起来：“我的小姐，今日这日子我们可得早点起来准备了。”
她身上穿着梨花白素锦寝衣，外披白狐银缎斗篷，青丝如瀑垂落在腰间，任由罗妈妈和菊香伺候自己梳洗。
收拾完走出来，徐知意看见外间的桌子摆着几道她平常爱吃的小菜。
宫廷规矩大，罗妈妈担心她在宴会上不比在家用膳舒心，便准备一些食物给她垫垫底。因着时辰太早，徐知意并没有胃口，可也不愿意辜负了罗妈妈的一片好心，便坐了下来，每样随便吃了几口。
徐二夫人到“碧波轩”时，徐知意已穿戴好，只见她内着蓝白滚银大袖罗裙，外披白狐银缎满绣披风，发间的碧玉流花簪流光溢彩，与她腕间的灵霄雾梦镯交相辉映，相得益彰。
“这碧玉流花簪倘若不知是云隐子前辈所赠，娘定会以为它与这灵霄雾梦镯出自同一人之手。这两件生辰礼物简直是天作之合，就好似为你量身打造的一般。”徐二夫人满脸慈爱地看着徐知意，眼中的骄傲仿佛要溢出来了。
徐知意闻言颔首：“云伯伯实在是太客气，这几年每逢我生辰，都会派人专程送礼物给我。而我却没有什么可回报他老人家的。卿卿只希望上天保佑他老人长命百岁了。”
徐二夫人闻言笑了笑：“会的，云先生医者仁心，上天必定会眷顾他的。”
二门外，马车早已备好。徐二夫人带着徐知意姗姗现身时，徐大夫人和徐知瑶已在马车内端坐。
见徐知意出现，徐知瑶眼底浮现出笑意：“卿卿，快上来！”
徐知意上马车入座后，随手解下了披风，亦是笑脸盈盈地望向她：“四姐姐！”
待徐知意坐定，徐二夫人温声关切道：“卿卿，你怎么把披风解了？天寒地冻，小心着凉啊！”
“娘，没事，车内暖和。现在不解，等会下车该冷了。”徐知意笑的眉眼弯弯。
徐大夫人内心虽对二房母女厌恶至极，可也不能落人口实，以免外人觉得徐家两房不睦，于是强作笑颜，故作亲密地拉着弟媳的手，柔声说道：“你啊，就是太紧张了。看咱们家卿卿，这一身打扮，恰似那盛开的桃花，娇艳欲滴，多漂亮啊。”
徐二夫人笑的眉眼弯弯：“大嫂，怎么连你也来打趣啊。再夸下去，这孩子怕是要听进去心里了。到时候不知道天高地厚了怎么办？”
徐大夫人紧紧地握着弟妹的手，喜笑颜开地说道：“这么漂亮的闺女可是咱们徐家的掌上明珠，难道还怕别人知道不成？”
一行四人有说有笑，其乐融融……
徐家的马车一路平稳地驶向皇宫。
待到了宫殿门口，徐知意等人下了马车，官眷进宫，车门侍卫等都不可随入皇宫。又由宫中嬷嬷查验过确认没有携带利器后，才有内侍引着她们前往今日设宴的麟德殿。
大梁建国以来，身无诰命的女眷极少入宫，如此这般设宴广邀众女眷进宫还是头一遭。
深宫威严肃穆，似乎每走一步，那威严压迫便更重一分。一路上都寂静非常，只听见短靴踩在薄雪上发出的轻微的声音。
无人注意到，此时附近高处的暖阁开了扇窗———
“………晟廷，你如今二十有二了吧？不如趁着眼下大陆一片祥和，将终身大事定下来，传宗接代可是大事………”
从萧璟尧入暖阁起，永元帝便东拉西扯，一路从边境战事说到东川大捷，总算是将话题引入了正事“婚事”之上。
他心中如明镜一般，深知永元帝意欲将那金枝玉叶的嫡女昌平公主许配给他。然而，他已心有所属，无论如何也不会接受这门亲事。
萧璟尧忙道：“陛下，如今虽然战事平定。可外有大绥军队蠢蠢欲动，内有山匪强盗横行霸道。内忧外患不除，晟廷何以为家？”
正当永元帝还打算说些什么，一旁的摄政王忙道：“多谢陛下对晟廷的关心，不过这孩子是个实心眼，眼下只想着为国效力。依臣看，不如再等几年，陛下再为晟廷赐婚也不迟。”摄政王自然清楚皇帝的心思，也心知儿子心中并无昌平公主，他与摄政王妃王氏鹣鲽情深，当然也希望儿子所娶之日亦是心爱之人。
永元帝眉头微皱，似是在思考摄政王之话。须臾，他哈哈笑道：“也好！摄政王所言甚是！那此事便以后再说吧。”
萧璟尧暗自松了口气。这时，一名内侍匆匆进来，跪地禀报：“陛下，宫宴即将开始，请陛下移步麟德殿。”
“嗯！”永元帝站起身，整理了一下龙袍：“摄政王，晟廷，皇后在麟德殿宴请众家眷，虽是女眷的聚会，你们随朕一同过去，凑个热闹吧！”
“是，陛下。”萧璟尧父子应道，跟随在永元帝身后，一同朝着麟德殿走去。
徐知意一行进入麟德殿内。殿内灯火通明，众人在内侍的指引依次列席而坐。
她不常待在汴京城，熟悉的面孔凤毛麟角，礼部侍郎的千金陈倩倩是她惊鸿书院的同窗，私交一向不错。此时也看到了她，正隔着好几个人和她隔空打招呼。徐知意早已是笑靥如花地回应她。还有一个熟悉的面孔便是一向不喜她的周言芳。不过，好在今天是宫宴，想必她也不会无端和自己过不去。
殿内众人心思各异，却是如出一辙的恭敬安静。
“皇后娘娘驾到……摄政王妃驾到……”内侍尖着嗓子的喊声，打破了殿内的平静。
“参见皇后娘娘，皇后娘娘万福金安！”
“参见摄政王妃，摄政王妃千岁千岁千千岁！”
众人急忙朝着皇后和摄政王妃的方向跪拜行礼。
“平身吧！”皇后的声音颇为温和，“今日上元佳节，请诸位入宫不过是想着热闹一番，大家入座吧！不用拘礼了。”
话虽如此，可若是真有那不拘礼的恐怕也不能活着出这麟德殿了。
众人齐齐应道，“是！”待皇后和摄政王妃入座后，才规矩地落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