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幸生则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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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来的计策就是先不杀,不知道柳易文是如何开展工作的,传下去就变了样。

所以她极肯定地向众人保证道:“先不杀,没有确切的理由是不会杀的。”

但为了安抚民众,她还是朝人群外的柳易文传了一声:“烦请柳大人通传一声,刀下留人。”

人们听了话,长舒一口气,松弛了下来,互相握着手、搭着肩,往门外走去,要到大牢外等着。

妇人又扯住李及双的脚,涕泪横流地说:“谢谢公主大人,饶小儿一命,谢谢公主……”

说着说着,话音便抖动起来,不仅话音,连整个身子都抖动起来。

这种抖动绝不是异常的抽搐,那是双臂都朝外扭曲,喉间发出沉闷难听的低吼的异动。

这个妇人竟然被咬了!女眷都是县丞夫人组织女众做的检查,不知怎么竟然没有检查出来!

李及双第一反应便是吹响叶子,但摊开手一看,光滑柔韧的叶片早已被她箍出了汁。

她抽不出脚,妇人两肘环住她的脚踝一合,她瞬时失去支撑,跌坐在地,只见妇人死死抱住她的双腿,抽搐起来。

“沈无淹!”她下意识喊道,也无暇细想他其实不在。

还在门外逗留的民众先一步听到异动,一望过来便立刻明白了形势。

前一眼还在哭天喊地抢孩子的人,后一眼身体便扭曲如麻花一般。

“伥人!”一个人喊了声,其他人全都大叫着鸟兽散开。

几个衙役冲上来想拉开妇人,刚碰到妇人的手,那妇人已变成了伥人,转头就张开血盆大口朝近旁的人咬去。

衙役们忙不迭地后退,连滚带爬地逃了。

妇人回头瞧见她,面上没有一丝悲痛与愤恨,只有捕杀猎物的本能,两眼里盛着攫取一切的凶光。

妇人伸出手朝她扑来,李及双来不及躲避,扬起凤纹螺,迎着冲来的妇人奋力一击。

这一掌极有力,妇人几乎被她扇飞了,身子一歪撞上了满墙的药斗柜。

斗柜翻出来,她扶着那只像是要从肩上飞脱出去的手,逃出了医馆。

门外虎视眈眈的衙役这才围上来,将已变作伥人的妇人当场处决了。

街上顿时乱成一锅粥,喊声四起,亲眼见过活人大变伥人后,人们再也不相信身边的人,每一个人都是被怀疑的对象。

每一个人。

柳易文如只热锅上的蚂蚁转着,一会命人去拦,一会又怪属下办事不利,竟遗漏了被咬的人,捅出了这么大的篓子。

李及双终于能坐下来喝口冷茶,喝完才问责:“我让你把人赶回家,你怎么办的事?”

柳易文抹了抹额上不停冒出的汗珠,解释道:“回公主,头先里正去把伤者集中收容的时候,有的人就觉得小伤而已,为何要大动干戈。随后又有人发现竟是被关到牢里,就喊冤,喊着喊着就……”

她打断他:“那现在便再去传一次街鼓,告诉大家若不想被咬,自己回家紧闭门窗不要出门。若有伥人在外游荡,官府自会负责绞杀。不听令仍肆意在外逗留的,生死自负吧。”

悲悯之心已彻底抛却,现在是违令者斩。

“那牢里的呢?衙内分不出那么多人手呀。”柳易文急急问。

“牢里的锁着呢,你怕什么。”她没好气地回。

柳易文跺了跺脚,欲哭无泪:“老天爷怎么捡了我们这个小地儿下手哇。”

她对这番抱怨置若罔闻,一心只想着如何挽救:“让他们自己在家里待七日,被咬的愿意自首就自首,不愿意也没办法,害得是他家里自己人。”

实际问题是,他们没有办法查出谁被咬了,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局势失控。

即便是下了令善后,事情还是失控了,且失控的速度远比她预料的要快。

“啌啌咣咣”的街鼓声再一次响起,起先是某处起了火,滚滚的浓烟往两边的屋顶盖去,接着有人抱着包袱在街道上跑过,还有家犬狂吠着一路乱蹿。

王大夫一直一直没有回来,也不知是死在了何处。

衙役不停地来报各种情况,恐慌之下,人心骚动不安,中途甚至出现了官差擅开城门逃走的事情。

柳易文瘫坐在地上,李及双听到时,仍旧下令关城门,来人说发现时已关上了,只是有不少人逃了出去。

夜幕不徐不慢地降临了,像是看不见这动乱的人间,用黑色紧紧地裹着这座鬼城。

用耳去听,只觉得骚乱终于止息了。

李及双总算是明白了,多有效的举措也要仰赖执行者,但她不委过于人,说到底还是自己稚嫩。

柳易文连饭也吃不下,就站在门廊里,对着空荡荡的街巷,念叨着什么。

他三十多岁,妻子难产而死,上无父母下无半子,为官十数载,历任五六地,以“政在去私,私不去则公道亡”为人生信仰。

现如今,却都是“浮生已问空王了”。

漫漫长夜,似乎总也望不到头,她何尝不能理解他,尽了全力,还是没能救更多的人。

但她还是忍不住说了一句:“柳大人,我还以为你长太息以掩涕兮,是哀民生之多艰。”

原来不是,是为他自己。

柳易文挨了训,不再作声了。

沈无淹回来时,柳易文望着天摇头晃脑,而李及双落寞地坐在医馆的院落里,被繁盛的枝叶簇拥着,周遭静悄悄的。

枝叶外是空荡荡的城,所有人不是死了,就是逃了,谁也不需要这两个人的庇护。

他走过来,还没开口,她的头便朝他靠来,也不望他,只是呆呆地说了一句:“我可能被咬了。”

沈无淹连忙扶住她的肩膀:“哪儿?”她肩上的热量隔着衣料传来,像片火域。

柳易文忽地活过来一般,转了转身,侧着脑袋听了一会门:“谁叫我?什么事?”一面问,一面悄然走了。

她无动于衷,苍白的唇瓣吐出一个字,“脚。”

沈无淹将她的头放在椅背上,那份滚烫几乎能把他的手烧红。

“我看看。”他说着,蹲下来微微拉起她的裙角,脚踝处果然有一片红润,但没有伤口。

他轻轻地捏了捏她的脚踝,问:“疼吗?也许是淤伤。”

她摇了摇头,只朝他伸出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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