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霞尚满天
又过了几日,李及双醒了。
醒了也不过是睁开眼而已,仍是头晕目眩,全身乏力。
脑中记起的第一件事就是踹掉身上的被子,好不容易踹掉了一半,整个人已是气力尽是,疲乏不已。
于是就只能刚躺着,等气力恢复,才恢复了些许,从背到后脑勺都麻得难受,便打算翻个身。
结果一翻,就翻过了头,没有劲去收,又没有气力自己撑回去,僵着僵着便睡着了。
等沈无淹发现时,她已经在床沿边上趴着睡了好久。
他先赶紧去把她的身子翻回去,才意识到她能翻身了。
“殿下,你醒了吗?”他又惊又喜,轻轻地用帕子给她揉了揉那被压出红印的脸。
她醒了,但不太想睁开眼,也不知道在这床上躺了多少天,整个人腻到发昏。
“好饿……”她含混不清地吐出两个字,又晕了。
再醒来时,她脑子又混沌了,不记得自己是怎么喝的米汤,也不记得杨名和吕家两姐妹站在床前嘘寒问暖了多久。
反反复复醒了又睡,睡了又醒。
直到她有一下骤然想起,或许自己不是重伤导致的昏沉,而是毒发了。
她试着叫了几声沈无淹,也不知道是他不在,还是自己压根说不出话,总之无人回应,偌大的房间挤进耳廓里,回荡着嗡嗡嗡的血流声。
于是她起身,撑着床架,一点一点摸索过去,要找随身的包袱。
沈无淹想必是无聊至极了,连她的包袱都洗过了一遍,晾在架子上,东西却不见了。
她哆哆嗦嗦地在凳上坐下,身子一软,上身就趴了下去,靠妆奁台面支撑着,一个一个抽屉费力拉开,翻找起来。
“殿下,你怎么起来了?”沈无淹的声音从背后响起,传进耳里像隔了一座山一片水。
最后一个抽屉拉开,所有的东西整整齐齐地码着,她看见了那个绿彩瓷粉盒,解药便在其中。
她颤颤巍巍地伸出手,眼看着就要拿到了,一只手先抢了过去。
“殿下,你是要这个吗?我来帮你吧。”是吕士芩。
吕士芩当先拿起粉盒,将盖子一掀,“咦,不是脂粉,这是什么?”
李及双已经抬不起手了,只是气得七窍生烟,不止嘴上想骂人,还想站起来揍人,奈何空有骂人心,没有战斗力。
刚刚直起身子,便支撑不住,朝后倒了下去。
沈无淹一把将她接住,急忙将人抱起来放回了床上,才转回来问吕士芩:“是什么?”
吕士芩歪了歪脑袋,“药丸,味道很浓很臭,不知道是治什么的。”
他拿在手里合上盖子,“我知道了,你先出去吧。”
吕士芩点点头,又巴巴地望着他,见他不看自己,才说:“沈哥哥,这个药丸还是问问大夫是否对症吧?要是吃错了可不太好。公主好不容易才醒的,我可不想看到你伤心了。”
沈无淹轻蹙了一下眉,将盒子收在掌心,单刀直入地道:“先前我同你说过,此类的话勿要再说。”
她扁扁嘴,绞了绞手,几乎又要哭了,只好道:“那我先去忙。”委屈巴巴地跑了。
他微不可察地叹了一口气,回身一望,她正侧躺着,睁着一双眼睛看着他们,手长长地伸出床边,嘴里艰难地迸出两个字:“给我。”
沈无淹将粉盒放进她手里,不太确定地问:“要不要问问大夫?”
她看着他,忽然充满了无穷的气力,当着他的面,稳稳当当地打开了盒子,把那颗药丸放进了嘴里。
但她高估了自己的吞咽能力,药丸卡在喉间,一下子不争气地咳了起来,还挤出了两颗泪。
沈无淹连忙去倒水来,一边给她顺气,一边让把水递到她嘴边。
吃过药,她立刻觉得好了许多,悠悠然将身子翻向朝里,道:“我睡会儿。”
嗓子哑得简直不像是人能发出的。
沈无淹还想说什么,但也知道多说无益,应了声好,就出了门。
还没等他出门,她就昏死过去了,山茄花的解药便是这样的,但她知道,等她醒来,便又是一条好汉!
那时候便不能任由别人从自己手里抢走东西了!
李及双连睡了两天两夜,怎么叫都叫不醒,沈无淹又去请了大夫来,大夫反而说她的脉象平稳了许多,但也说不清她为何一直在睡,只打了个马虎眼,说大病之后如此嗜睡,或许是件好事。
第三日午时,她醒了,还打了一个长长的哈欠。
沈无淹正巧在一旁守着她,这一回倒是没有错过。
她看着他那张惹是生非的脸,竟然比刚来武靖城时还更标致了,也不知是哪里的圣手妙厨,把他养得白乎乎的。
她身子也有力了,眼睛也不花了,一股脑坐起来,第一句话便是问伥人何在。
沈无淹道:“都不知了踪影,城中已无伥人。”
“果真?”她昏迷时迷迷糊糊听到有欢天的锣鼓声,但并不确定。
“千真万确,我察觉不出城中有伥人,杨年,就是杨名的父亲,原是武靖折冲府的校尉,他带着手下挨家挨户地排查过,亦未寻到伥人踪迹。”
“伥人为何会离开武靖?发生了什么?”
沈无淹摇摇头,“你把巨伥杀了之后,他们就不见了。”
“我杀了巨伥?”她一脸诧异,随后愉悦地微仰起面庞,“我还以为是梦。”
她乐滋滋地要翘起脚,被沈无淹无情地按了下去,“不是梦,现下城里的百姓都尊你为大公主。”
“这就不必了,等他们察觉出我的本性后,只怕嫌弃都来不及。”她看得很开,做成一件事是有成功的喜悦,但要因此接受众人的爱戴就有些不堪重负了。
沈无淹笃定地说:“没有人嫌弃你。”
她笑了笑,“那是你没见过我的姐姐们。”
“所以,你是如何杀了巨伥的?”沈无淹一边问,一边将她扶到桌边。
茶食都备好了,等她醒来随时都能吃。
她先灌了一杯茶,才道:“就是用光络脑。”
她把光络脑为何告诉了他,他这才意识到为何她手掌碰到自己时,会出现那样剧烈的抵触,但这件事并未细说。
与伥人有相似的反应,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