君臣
只知戏耍,对我呼之即来挥之即去,不见尊重,更连最最基本的生儿育女也无,还不许他纳妾。
“就算他没这么想,旁人也替他这么想。世人的闲言碎语纷至沓来,有人讥讽,有人惋惜,每个人都告诉他,他应该驯服他的妻子,而不是放纵她的驰骋。
“也有人会与她道,娇纵妄为,绝非夫妻之道。你虽是公主,他虽是驸马,但你二人若想长长久久,必不能只有他在妥协,伤了丈夫颜面。你需得敬着他,爱着他,给他脸面,举案齐眉,温柔婉转,才算是一个好妻子、好夫人。
“你看,全天下的人都说,妻子应该柔顺温婉,哪个夫君不会动摇,不会怀疑,不会想着——
“君臣夫妻,君为臣纲,夫为妻纲。为什么一定得遵君臣之礼,而不能行夫妻之道呢?
当君臣夫妻的界限开始混淆,便是身份摆在前面,一如既往地逢迎折腰,心里也会觉得委屈极了。”
赵姮微微侧过脸,神情轻慢:“是吧,江寄梅?”
江凌像是早知那人路过必会踢自己一脚,却不躲不避站在原地的流浪狗,还要担心对方气坏了身子:“臣,惶恐。”
赵姮一直知道,江凌是一个很能讨人欢心的人。
他可是三元及第,一场又一场考试挤出来的头名,作为考生之首,什么素质是最要紧的?
是才华吗?
不,是对考官意图的揣摩。
最优秀的考生,往往是最会揣度考官心意之人。无处不妥帖,无处不恭谦,那些都是赵姮以长公主的身份,享受到的一切。
“进”一步,看见的是夫妻的渊薮。
“退”回来,却又重新执掌了君王的权柄,看见那颗顺从无比,也无趣之极的头颅。
她命令道:“退下。”
江凌低低地折下他的腰:“臣——告退。”
屋子里只剩两个人,赵姮踢开满地画像,走到天子近前:
“陛下,你可知你在做什么?
“你在教导一头野兽,想要躲避猎人的追捕,就要自己钻进另一个猎人的笼子。可是哪一个猎人,会安心于替野兽打理皮毛,却不剪去它的爪尖、磨平它的利齿?
“你以为我需要一个照顾我的人,焉知这个人不会变成囚禁我的人,甚至是送走我、献祭我的人?
“你若想保护一只野兽,要么将它放归山林,让它活在它最自在的地方;要么让它长出最锋利的爪牙,成为无人能够降服的猛兽。
“而不是把束缚当做保护,把枷锁当做礼物。”
“那么,孤又该以什么作饵,才能诱舍舍伽留下来?”
“陛下怎么总把自己的问题,推托给别人?”赵姮偏了偏头,“想要诱惑的是陛下,自然得看陛下……舍得给出什么筹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