知敌手 回京城
施针结束后,大夫特意叮嘱,受不得风。老翁特意将家里仅有的窗子合上,自己则掏出酒葫芦喝了两口。裴君环视了一圈,茅草屋下简而不漏。
布针之时,他吐了好些污血,当时真是有撕心裂肺的痛苦之感,眼下却也好了许多,口中本来浓重异常的血腥味已经散尽,他问道:“老人家,您说的张大人可是扬州知府?”
老翁摆摆手,笑道:“他也是难招人,自不会是什么知府。他是张氏皇族的遗孤,”老人顿了顿又说道:“也算不得什么遗孤,他只是张氏这一支系偏房的孩子,父母不知为何突然暴毙,先王的玄孙儿子就认了他做了义子,这才从族谱里划到正派嫡系里头。”
裴君说:“他..也在扬州吗?”
“张大人有了本事,跟着京中的大官做事,一直都留在京中,偶尔往返到扬州,不过倒是次次都给予我们很多帮助,当地官爷也看着他的面子,从不曾收我们一成赋税。”
这几年朝中不稳,地方官吏横霸一方乘机敛财,压榨百姓,苛捐杂税和沉重赋敛已是官官相护之中心照不宣的行为。裴君低声叹气,哀民不幸却真是无能为力,眼下稍有松懈便会被反扑致死,甚至根本难有翻身之地。
老丈见他不语,起身说道:“行了,你且安心歇着吧。”
街道上人来人往热闹非凡,一年到头的南诏都城,七夕节是最为热闹的,男女老少都有相宜的游玩解闷项目。更有人言,相爱之人在这一天参拜月老能够得生生世世的相知相许,蒙窈淑走在路上,有些恍惚。
“我...回家了?”
“公主。”蒙窈淑还没来得及确认清楚眼前景象,身后传来的声音让她不敢回身。
她喃喃道:“师父...”
十里长街灯火辉煌,漫天的孔明灯将黑夜照得亮若白昼,耳畔里都是浓情蜜意的相爱之人,蒙窈淑回头,那人穿着明蓝的长衫,手里端着糖人正冲她笑。
“师父!”
她提着裙摆连忙上前去,可不管怎么靠近,那抹明亮的色彩总是和自己相差一段距离。蒙窈淑抬头望时,小九依然冲着她笑,深邃漂亮的眼睛里倒映出眼前车水马龙的景象,这繁华盛景的中央是穿着粉色裙衫的小姑娘。
蒙窈淑记得这个七夕节,是第一次收留小九之后悄悄和他溜出宫度过的。
可...自己不是在火场中吗?
老人说过,人之将死时会回忆自己的一生,见到朝思暮想里最重要的人。蒙窈淑没在往前奔跑,而是任由彼此只见这段不远不近的距离存在,她垂下眸子,泪水滑落了出来,自己原来是濒死才会拥抱到这样的光景。
她驻足看着远处的男子,低声问道:“师父...你还活着,对吗?”
话音刚落,蒙窈淑便亲眼注视着眼前人收了笑意,竟燃烧起来。
“师父!”
她奔上前去,渴望触碰抓住他,可依旧如方才那般,抓触不到。
“师父!师父!”
蓝楹本守在屋外,听见榻上传来声响,连忙进了房间,轻唤:“公主!公主。”
我睁眼看清蓝楹时,两颊冰凉,眼角滚烫,泪水因为梦境而不断涌出。
“师父呢?”
蓝楹不语。
我伸手抓住她,奋力从干哑的嗓子里挤出话来:“我问你..师父呢?”
“没..没找到。”
梦境中的荧荧鬼火自焚,我虽惊醒却并未抽离,抬手擦过眼泪,我对她说:“田芷薇呢?”
“在偏厅。”
“押她上来,现在。”
蓝楹有些不解,可屋外的墨峰听得真切,开口回道:“卑职这便去。”
趁着空挡,我将所发生之事悉数告知蓝楹,她瞬间沉下脸来,说:“难怪呢,去寻人之时,要紧要紧的地方都是她的人,我们巡山遍野都不见人。”
屋门声响起,绿绒跨了进来:“公主,大王的家书。”
“阿爹?”我伸手接过书信,或许是好久不曾得此家书,父亲的笔记多少有些生疏。遍览之后,才彻底拉我入深渊。
绿绒问道:“可是要来接我们回家。”
我摇摇头说道:“阿爹说,要我即刻启程回京,尽快..和北安王..完婚。”
“完婚?那公主不是要永远留在京中了?”绿绒话才说完就被蓝楹推了推。
“我倒不是担心这个,”我将书信折叠起来,说:“阿爹说姨妈也在京中,外藩王长久驻京,我担心的是这京中局势得乱成什么样。”
我将手中的书信凑到火舌跟前,看它一寸一寸舔舐干净后,说道:“蓝楹,立即去收拾东西,我们今日便启程回京。”
“那..丞相怎么办。”
这一问,如鲠在喉,良久我才踌躇开口:“让墨峰留下继续搜,我若不归便是把柄,凤帝随时会以抗旨之罪向南诏发难。”
蓝楹很是犹豫,但最终还是选择妥协。
“公主,田芷薇到了。”
看到眼前跪的端庄之人,我心里的恨意彻底压制不住,上前扼住她问:“谁让你这么做的?杨禾么?”
田芷薇滚下泪来,半晌,说:“无人指示。”
“荒唐!”我甩开她,说:“师父几次三番救你,你就是这般报答的不成?怪我猪油蒙了心,瞎了眼睛错认得了你。”
“公主之恩,芷薇永生难忘。”
“呸!”她这话一出,我更是气不打一处来,说:“您这般的报答,倒是让我家破人亡,我怎么敢奢求田大小姐永生难忘,那岂不是我子子孙孙不得安宁?”
“不是的,不是的公主。”
“到底是谁教你的,还不肯说?你可知我若带你回京,将此事禀明太子和国公,你们田家那是诛九族的死罪,那人利用你铲除异己,你还替他瞒着不成。”
“我说,我说。”田芷薇早已泪流满面,连滚带爬的抱着我:“他们扣了我娘亲,要我务必处死丞相。”
“谁?”
“我只见过饕餮面具,不曾见过真人。”田芷薇哭道:“公主..您原谅我吧,我是救母心切。”
“救母心切?”我俯下身,迫使她泪眼婆娑的看着我,说:“那你说,师父怎么办,你去寻时,可有踪迹。”
她艰难的摇了摇头。
“说实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