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 08
周日八点半,陵市体育馆。
漫展入场处已经开始检票,一楼展厅内的池雪还在仔细收拾自己的摊位。
素色桌布打底,大大小小的胡桃木展示盘内陈列着琳琅满目的绒花,盛着垂丝海棠的白瓷净瓶点缀其间。
发梳、单簪、禁步、胸针、摆件......
她带来的绒花数量不多,但每件都经过精挑细选,模样独特,透着玲珑巧思。
难得的轮休日不睡懒觉,反而跨越半个城市继续搬砖,池雪不是没纠结过。
但更多的是新奇,兴奋。
奇装异服、二次元、不务正业,都曾是母亲口中深恶痛绝的违禁词。
按部就班了二十几年,她再次迈出了“叛逆”的新一步。
为此,池雪特意翻出了表哥许陌送的生日礼物——被她压在箱底的一套手游联名款汉服。
靛青色的对襟貉袖短衫和叠加飘片的短裙,衣袖和飘片上绣着祥云飞鸟的纹路,腰间坠着仿苗银的流苏银鱼,精致繁复。
初次见面的沈悠悠张着小嘴,眼中写满了惊艳:“wow,雪球大大,你cos的是我女鹅凌云吗?太蛊了!快让妈咪抱抱!”
池雪不大能适应这样热情的贴脸开大,手足无措地任对方抱住,“所以我这样穿不算夸张,对吗?”
“夸张?完全不会!”沈悠悠当即把脑袋摇成了拨浪鼓。
眼前的女生耳根泛着薄薄的绯色,梳着元气的双丸子编发,五官精致,睫毛浓而卷翘,茶褐色的瞳仁清凌水润,极符合游戏里的苗疆少女人设。
丝毫不输一些扛不住线下,只靠P图走红的coser。
得到沈悠悠的肯定,池雪才把心放回了肚子里。
这次摆摊,完全是临时起意。
几天前,她不经意刷到沈悠悠的朋友圈动态。
客妹YOYO(已发货):【拼摊】21日星火次元一楼展厅,一个人用不了那么大的摊子,有意向的劳斯戳我私聊^^。
两个姑娘本就年纪相仿,简单聊了几句便一拍即合。
开馆后,场内人流如织,熙熙攘攘。
池雪提前积攒的营业勇气像一滴水汇入川海,很快消失殆尽。
作为快鱼平台签约美妆主播的沈悠悠则如鱼得水。
她拿出写好价格单的木板,掀开自带补光镜的化妆箱,再固定好手机支架。
一边给预约好的顾客化妆,一边在线上直播,搞笑段子和网络热梗手到擒来。
遇到来打招呼的粉丝,会很随和地起身合照,甚至毫不吝啬免费帮人改妆,忙得热火朝天。
池雪看得叹为观止。
她虽然迈出了摆摊这步,但还做不到游刃有余地吆喝叫卖,只在客人问价时简单介绍几句。
因为提前找沈悠悠做过调研,知道漫展中最受欢迎的是二次元周边文创,绒花受众有限。并且和其他售卖成品配饰的商户比,她的产品定价过高,生意注定惨淡。
因此她主动降低心理预期,在摊位上收拾出一小块工作区,埋头制作没完成的订单,偶尔跟随场内的骚动抬头看两眼舞台上的表演,完全沉浸在自己的小世界中。
不知是不是她太过独树一帜,随遇而安,桌案前停留的脚步越来越多。
甚至有位穿着漂亮Lolita裙的姑娘几经犹豫,小心翼翼道: “老师,可以集邮吗?”
池雪从五颜六色的蚕丝线中抬起头,懵懂又不好意思地眨眨眼,“可以,但我没有邮票......”
一番鸡同鸭讲后,她才搞明白,原来“集邮”是合照的意思。
类似的笑话层出不穷。
比如去洗手间时,跟在穿着女高制服的小姐姐身后差点进错门......
赶完几件急单,池雪用两股银色蚕丝线做了一对凤尾蝶。
栩栩如生的蝴蝶安静栖息在她发间,光泽熠熠,吸引了许多目光。
第一个来问价的是位身材高挑的coser,头戴玉冠身着白衣银甲,手中还拎着只酒葫芦。
看装扮赫然是乙游《洞庭歌》里的少将军苍珏。
“可以定制其他款式,不过需要排工期,大概十五天左右,158元可包车马。”池雪仔细报完价,目光触及对方时忽然一滞。
这人怎么看起来......
“?”鹿南眼中也划过明显的惊讶,“池......雪?”
“嗨,好巧,”池雪脑海中条件反射出些马赛克画面,眼睫一抖,“我给你打个折,140好了。”
“多谢,”鹿南仿佛不知该摆出什么表情,从口袋里掏出几块手工小饼干,“你吃吗?我从外面买的,味道还不错。”
池雪连忙摆手推辞,不想饥肠辘辘整个上午的肚子率先发声,把她暴露了个彻底。
池雪:“......”
鹿南噗嗤笑了。
两位便宜室友时隔多日的对话依旧尴尬不减,但莫名破开了先前的僵局。
大抵是托鹿南的福,池雪的摊位陆续开了好几单。
穿马面裙的小姐姐带走了一支玉兰发梳,年轻的小情侣买走了一对狸猫摆件。
直到下午,客流才慢慢减少。
池雪干脆借来沈悠悠的木牌,写上绒花diy的字样,给感兴趣的顾客介绍制作步骤。
接到袁贞贞的求助微信时,她正指导戴着粉色假发的小阿尼亚把制作好的花叶缠绕在簪骨上。
不是真的圆:【雪球,你还有备用的护士服吗?】
一只雪球:【有,昨天带回家洗了,另一套在科室衣柜里。】
不是真的圆:【呜呜,我身上这套也没法穿了,现在一直缩在治疗室。黄豆流泪.jpg】
袁贞贞生理期肆无忌惮的造作带来了反噬,月初刚送走的亲戚不到月末竟卷土重来,而且来势汹涌。
她本来想请假,但实习生们一个萝卜一个坑,护士长又眼里揉不得沙子,只能强撑着。
池雪叹了口气,安抚完袁贞贞,把摊位上的事宜全权托付给沈悠悠,便急匆匆拿着衣柜钥匙往医院赶。
落日余晖,窗外暴晒一天的樟树蔫头耷脑,枝叶随风瑟缩。
寂静的医生值班室内,挂钟指针“嘀嗒”“嘀嗒”缓慢转动。
江城无精打采地瘫在椅子上发呆。
对面电脑前,陈妄书点开HIS,补充最新病程记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