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 章
没跟李玉去喝酒，反而哄着她带自己去了趟附近澡堂子，洗去一身风尘仆仆之后刘心言躲进小屋成一统。而另一个方向的配件厂家属区，喝得醉醺醺的秦照新刚回到家。
关芳催着儿子睡下就听见他的动静，连忙迎上前扶到沙发上，又是脱鞋又是倒水。嘴里抱怨道：“天天在外边儿喝酒也不知道关心家里，我忙里忙外伺候完孩子还得伺候你。还有你那外甥女儿，我做好了饭都不见人家回来，也不知道咋样了。”
反应慢一拍的秦照新瓮声瓮气说：“哦，她给我打电话说工作和房子都定了，忙着安顿就不过来了。你回头问问她缺什么，能帮的帮一点。还有，明儿晚上准备好纸钱什么的，后天一早我跟她到福山公墓碰头。”
知道后天不用再去上坟，关芳松一口气，却又马上把手伸到秦照新耳朵边一拧——“嗷！你干嘛？？！”
关芳生气，却还记得压低声音，“我连她住哪不知道干什么也不知道，电话号码也没有我怎么问？还让我问，她光溜溜只背个包来，你还指望她不缺啥？信不信这一帮可就没头儿了！”
“啧，”秦照新皱着眉甩开她不耐烦道，“让你问你就问！我是她舅舅我不管她谁管她？今儿厂长还说呢说知道婉芝的丫头来京城了怎么没看见！我不信冯奶奶她们就没打听？”
“……怎么没问？说让我好好替婉芝养她闺女，说几年前你妈没的时候吵架就是咱们不对。我跟冯奶奶说了，说这丫头随她妈，主意大，连个笑模样都不给我们，也不乐意住咱家。”关芳哼声哼气。
听她忽然提起从前的事儿，秦照新一愣，怔神了好久才叹口气，“唉，那些老黄历提它干嘛。”
“哼，有她在京城晃悠你还能想不起来？我要是见着她我就关心一句，见不着可就不怪我了。”
关芳琢磨了一下，不知道为啥又有点不甘心，“她这么快找的什么工作？不会是啥不好的事儿吧？我跟你说老秦，她在京城待着，要丢脸可是丢你的脸！”
秦照新已经没有心情聊天，只摇摇头说，“卖衣服去了。咱们不懂，回头让湘湘逛街时看看就行。”
说完他就进了卫生间，徒留关芳一个人生闷气。
××
不管这一家人什么打算，反正刘心言是睡了个好觉。尽管墙壁另一面谢老太家的战争延续到很晚，尽管出门倒便盆儿时遇着向美琴也没得个好脸。
是了，这胡同里的公厕实在不方便，还不如她们农科所家里的旱厕呢。
向美琴本是个弥勒佛般的福气面相，非要叉着圆滚滚的腰、瞪起骨溜溜的眼口出恶言：“刘心言是吧？按十八块租给你的？这样，既然收了你的钱我也暂时不赶你，下个月交房租的时候你得加五块钱，不然我们家加盖那厨房跟你屋换换才行。”
没等刘心言开口，笑眯眯跟她打招呼的吴大成举着牙刷就讽刺开了，“我说向大姐您这是钻钱眼儿里了吧？你们家老谢还是没着落？那也不能人家昨儿刚住进来今儿就反悔呀，欺负人么不是！听我的，既然缺钱，让老谢去找我弟试试当环卫工人吧，好歹也有个进项。”
“管得着吗你！你们家祖祖辈辈爱扫大街也别祸害别人哪！跟你说我们家老谢今儿就摆摊儿挣钱去，再不济也比你弟扫个大街就当自个儿是根葱强！”
向美琴放过刘心言，转换方向冲对方喷，果然像李玉说的那样，他们才是势均力敌。撩闲的吴大成继续出击，“嘿你个向美琴！你再说一句祸害？我弟那是小组长，正经在职工人，不比你们家老谢提前下岗！”
刘心言拎着便盆儿溜边儿走，使劲缩小存在感。而那两个人则像普通日常般，吵吵着也不耽误手上的事儿。
刘心言：“……”
果然应该住楼房去。
××
被这一吵吵，刘心言昨晚特意记下要做的什么事儿也彻底忘在脑后，换好衣服就出门找吃的，吃完直接溜达去上班。
赶在九点前走进桃乐丝大门，大家正在做营业前的准备。化妆的，擦桌子的，点货的，还有俩凑在角落吃早饭，看到她再次出现都是一副惊讶的表情。
李庆芳放下笔迎上来，给大家做了介绍。或许是看在领导面子上吧，她们中的大多数都保持着礼貌微笑，只是微笑之中总有些隐晦打量，眼神中暗藏怀疑。
除了陈桂芬。她根本就没有表情，直白地表现敌意和不满。
李庆芳也很礼貌，态度友善，带着适当的好奇：“老板跟我说了你今天上班，做那个什么‘时尚顾问’？让我好好配合你。你说吧，我该怎么配合？”
“这个啊……”
刘心言也是第一次在现实中上班，没有入职培训，一上来就被当成主心骨还有点懵。
不过她之前都琢磨了一遍要做什么，定定神就端起架势向店长打听桃乐丝的运营理念是怎样的（店长说不出来），上新频率和未来计划（店长说都是老板联系），库存情况如何等等。
大致了解以后，刘心言就准备解决同事们的不信任，放这新官上任的第一把火了。
她昨晚特意循着梦里记忆做了几个发型、回忆了一遍化妆的手感（自己没有化妆品），现在就厚着脸皮借李庆芳的化妆品给自己画了个口红——没办法，这年头能买到的化妆品没那么多种类也不够细腻，唇膏也没有那么多说法，只能简化。
再把发型梳成高高的丸子头，保证搭任何款式都有种不经意的时髦。
然后让李庆芳把滞销款都给她找出来。
在其他人的交头接耳之下，李庆芳匆匆抱来一堆衣服。刘心言很诧异，“店里这么多滞销品？为什么不找上游合作方退货呢？”
“实在难卖又质量差的都退了，这些是零星总能卖一些的，就是需要我们多说说好话。”李庆芳递给她一件，“就像昨天那位胡秋萍客人试的土黄外套，小潘就始终推不出去。”
刘心言深沉地点点头。
她还以为会遇到下马威呢，这可算不上刁难呀，看来她把局面想复杂了。
她看了小潘一眼——说起来大家还没全妆完毕的时候都挺漂亮的，比如这位潘慧晨就是个清秀佳人，也难怪蓝卉宁留下她们了。可外表不等于能力，还能说出诸如“肩膀越宽越好”、“时尚就不能舒服”之类的话。
潘慧晨昨天受她帮助卖出两件衣服，今天是所有人中对她最友好的姑娘，一直笑眯眯的。刘心言不想打击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