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14 章

李善用觉出他手心里沁着薄汗，心中微微一沉，便不多说，立即随他前往乐道堂。

到了乐道堂，太子照例向皇后问安毕，便急不可待地说起朝堂上的事。今日，户部尚书董齐真上了一道奏疏，禀明了丈量天下田土的结果，天下垦田较皇上登基之初大有增加，而岁入却不增反降。究其原因，乃是豪族世家占田无限,吞噬千家之膏腴,连亘数路之阡陌，租米有及百万石者，而赋调反轻；小民所存瘠薄之田，赋调反重，不得已则献其产于巨室，以规免役。如此一来，原本该是国家税赋的钱财，泰半流入了豪族世家的私囊。

皇后越听面色越是沉重，怒斥道：“世家田产予免赋役，是开国时高祖皇帝亲自与世家定下的优待，百余年来俱是如此。他户部掌不好天下之财，致使国库空虚，就把矛头对准世家，难道当天下诸世家都无人了吗！”

谢家是豪族世家之首，豪族世家的支持就是皇后母子最可靠的根基，由不得她不忧心。世家免赋不是一朝一夕的事了，皇上从前都是睁一眼闭一眼的，这次户部尚书借着丈量天下田土的由头大肆纠举弹劾，若说背后无人授意，她是决不相信的。

问题在于，董齐真是得了史家推举才得以迁转户部尚书，平日与史家过从甚密，他今日此举到底是史家为了争储而攻讦世家，还是出自皇上的授意，就是要整顿世家田产赋税之事呢？

皇后语气沉缓地问道：“皇上可有降旨？”

孟渥答道：“没有，皇上留中不发了。”

“那就好！”皇后闻言长长地舒了一口气，“那就好啊！”

“可是，散朝以后，董尚书找到我，说是皇上令户部将此次丈量天下田土所得的资料交给我和二弟，让我们各自拟一份条陈，提出解决此事的办法。”

“这是你父皇借此事考校你们呢。”皇后面上有了笑容，语气轻松地说，“不就是条陈么，回头让承恩公府拟一份，只要四平八稳不出错就行了。你放心，你父皇心里有主意着呢，才不会指望你们能在条陈里提出什么惊人妙计。”

“娘娘！”李善用终于忍不住开了口，“臣以为此事没这么简单，史家靠经商起家而成巨贾，少占田土，于此中利益无涉，但二殿下却早就开始关注世家豪族兼并田土之事，难说此事不是早有预谋。若是史家借着二殿下的条陈，在朝中抛出削弱世家的举措，而太子殿下却只呈上一篇不痛不痒、四平八稳的条陈，那场面可就十分难看了。”

孟渥不曾想到这一层，不由心中一紧，忧虑地侧头望向李善用。

皇后一见孟渥望着李善用的目光中又是信任又是依赖，面色便是一沉，喝道：“李善用，看来本宫的话你是全当了耳旁风！本宫再说一遍，朝中政事，不是你一届女官应当置喙的，那件事没办好之前，你不要再来见本宫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