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24 章

既要宣旨，尔雅便带着几个内侍布好香案，李善用焚香接旨，在场众人皆仔细听着司言女官一字一句地宣读懿旨，看皇后娘娘到底要如何拔擢这位心腹女官。

“清元宫女史李氏，予于宫掖之内，未尝以名器假人，所以谨名分而严劝奖也。惟时东宫之务，方赖协济之勤，兹以太子傅姆命尔，秩列六品。往其祗慎，益务恭勤，以无愧乎予命也。”

在场众人“嗡”地一声炸了，连李善用都愣在了当场——六品女官，秩同司字，多少年高有功的白头女官一辈子也得不着的念想，就被这么个才十五岁的孩子得了去？

这下，再也没人敢大胆预测李善用的未来了，毕竟才十五岁的高阶女官，数遍历朝后宫也难寻，由此可见皇后对她的异恩殊遇，堪称旷古烁今。

“臣，臣……”以李善用的才捷辩敏，一时竟也惊讶得说不出话来，结巴两下才想到这是已用了玺的皇后懿旨，自己唯有从命接旨，连忙行了大礼，谢恩接旨。

被惊得呆愣无语的众人也醒悟过来，纷纷拥上前去再次道贺，这次道贺比刚才却是分外不同了，方才众位女官是以前辈长者身份贺她及笄之喜，这会儿却已是位卑者贺上官升迁之喜了。

司宝女官笑吟吟地走到还在目瞪口呆的皮司药，在这位好友肩上重重一拍：“恭喜了！小徒弟这么快就与你同秩了，没想到吧？”

“想不到，做梦也想不到。”皮司药呆愣愣地说，“你说，她做了正六品太子傅姆，以后还会出宫跟我去开医馆吗？”

司宝女官无奈地摇了摇头，笑道：“这你自己同她商量吧。我先走了，回头再补一份贺礼送过来。”

除了恩旨特擢李善用为正六品太子傅姆外，皇后还赏赐了黄金百两和临近皇城的一处宅院，李善用谢过了众位女官的道贺，约定了待新宅院收拾出来，便设宴邀请众人一聚，众人自然纷纷应诺。

借着这个由头，众人又闲聊了几句春日里京城中值得玩赏的去处，有人说鸣玉河畔垂柳可玩，也有人说何园里的桃花堪赏，司赞女官随口提了一句：“若说京中园林，那还得数玉津园气象可观。”

“那是自然。”女官们纷纷点头。玉津园是京城郊外一座已历三朝的皇家园林，百亭千榭，草木葳蕤，气象恢弘，亦是外使来朝时举办宴射之所，本朝历代皇帝皆多次驾临。

有人摇头道：“只可惜玉津园放人进去玩赏的时候太短，我这几日事多，今年怕是要错过了。”

司赞女官笑道：“你的运气好。卢奴遣使来朝，过些日子就要到京了，到时候皇上必会命人预备宴射。你若真的想去，就提前想想该讨个什么差事，方便上随驾名单。”

“呦，这消息我还不知道，多谢了。”那人听了一喜，连连道谢。

李善用听见卢奴二字，却是悄然触动了一桩心事，待应酬过了众人，又到乐道堂当面向皇后谢恩毕，一切皆已办妥之后，匆匆换上便服，出宫去了。

大喜的日子急匆匆出宫，当然是奔着济坤堂去的，听人报李善用前来，乌瓜十分诧异，连忙出来迎接，一见面先道贺：“恭喜你及笄之喜呀，我准备了贺礼在店里，想着你今天事忙肯定抽不出身来，还说等你什么时候有空出来，再一并带回去的。可是，你怎么又出来了？”

李善用却是冲她摆了摆手：“走，咱们进去细谈。”

乌瓜陪着李善用走到她平日办事的房间，叫人在门口看着不许闲杂人等靠近，才再次问起来意。李善用这才把卢奴遣使来朝、即将入京的消息告诉了乌瓜。

“按例，外使入朝，皇上会在玉津园举办宴射之礼，到时候必有大批宫人随侍。你要是想念家乡，我可以安排你混进去，到了玉津园里再想办法接触使臣。”

乌瓜没想到李善用不顾自己及笄的好日子专程出宫来见她，竟是为了第一时间告诉她这个消息。

当年，在入毓秀堂的最后一场考试里，她为了卢奴的国仇家恨刺了李善用一刀，被押入安乐堂过了许多年生不如死的日子。自从李善用将她从安乐堂救出来，他们二人就都心照不宣地回避着“卢奴”二字，以免彼此尴尬。乌瓜本以为这辈子都不会从李善用的口中听到这两个字了，谁知李善用竟一直在默默地替她想着家乡。

陈年旧事涌上心头，乌瓜既感动又难过，心中一时五味杂陈。

感动之余，乌瓜的反应却未如李善用所料，她坚决地摇头说道：“我听说，现在卢奴当权的是白氏一族，这次来的肯定也是白家人。白氏是我们乌氏一族的叛徒，当年就是他们勾结晋王军队，害得我阿爸和哥哥们战死沙场。我不想见他们。”

李善用这才后知后觉地想到，当年晋王挥师平蛮，族灭了卢奴王全家，卢奴乌氏实际上已经算是没有人了，自己听到卢奴二字就跑过来，其实是好心办了坏事。她想安慰乌瓜几句，却一时想不到该说什么。

最后，还是乌瓜打破了这令人难堪的沉默，她对李善用笑了笑，说道：“我家虽然没人了，但卢奴到底是我的家乡，我平日还是忍不住留心卢奴的情况。几年下来也攒了些资料，既然卢奴遣使入朝，你肯定用得着，你略坐一坐，我去收拾出来，你带回宫里去看吧。”

李善用沉默地点了点头，望着乌瓜快步离开房间的身影，轻轻地说了一声：“对不起。”

乌瓜脚步一顿，怔了片刻，什么也没说，继续举步离开了。

章九辂参加过李善用的及笄礼，亲眼见到大师姐获得破格拔擢，既兴奋又骄傲，满心欢喜地回到住处，发现到大公主孟澈居然在她房里等着，一见她回来便起身迎上前来，焦急地问：“今日如何？那事可有眉目？”

章九辂喜气盈腮，兴奋地对孟澈说：“李女官说了，皇后娘娘已经答应选秀之后，就安排为公主选婚。”

“真的？”孟澈一听，兴奋得差点儿跳起来，这可是她忧心多年的一桩心病，自己的傅姆不愧是毓秀堂出身，竟然这么简单就办成了，“快给我说说，母后究竟是怎么说的。”

章九辂便把李善用转述皇后的话说了一遍，孟澈越听越是失望，皇后娘娘哪里是答应了，分明就是在推脱啊。

孟澈头疼地叹了口气，自己的这位傅姆啊，性子直爽、待人和善、文武双全，又是出身毓秀堂，在宫里人面熟络，很有办法，自从她来了崇芳殿，自己母女二人的日子比从前强了许多。只一条，也不知她是天生的傻气还是别有缘由，偏偏看不懂旁人的眉眼高低，宫里人说话谁不是拐上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