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23 章
襄王派出的军士已经在秦千里、方修明的带领下,前往进入襄国必经的运粮道路巡逻,保护运粮队伍的安全;前期与李善用谈好交易的各家粮商,皆按约定时限将粮食运往襄国;大盗孙金岭所部似乎有所异动,但暂时还未有运粮队伍遭到劫持。
所有的一切都在按计划顺利进行,李善用终于得了几日安闲,能忙里偷闲睡个懒觉,再逛一逛这传说中修建于本朝立国之初,历经多年修补扩建,气势恢宏、美轮美奂的襄王府。
自从举行过到国仪式之后,李善用便按照规制居住在王妃寝宫长春宫中。王府各处房舍园亭皆已由大宗正司派专人修缮一新,房内的陈设摆件、起居用物也都是全新的,这几日住下来,李善用虽无甚不满,但只有一个评价——缺了点人气。
来到襄国之后,她整日里周旋于买粮赈济之事,忙得似陀螺一般,旁的什么都顾不上了。难得有个早上,不需要借接见焦急求售的粮商,不需要安排银两支出和粮食入库,可以仔仔细细地看一下她未来很长一段时间将要生活的地方,她才陡然认识到一个显而易见的事实——
一切都不一样了。
她用惯的笔杆上有一小片地方,被她的手指磨得格外光滑;她看惯的书页边缘,有她多年来陆续写下的批注;她枕惯的枕头芯里,掺了不少决明子;她穿惯的鞋子上,没那么多繁复的绣花图样……可在这里,什么都不一样了。
如今,她居住在王妃的寝宫之中,妆奁内摆着九翟冠,衣柜里挂着金绣云霞凤纹霞帔,享受着亲王正妃的禄米。只要她愿意,可以永远在这里生活下去,许多年后,如果她有长子,就会成为未来的襄国之主;如果没有,她也会是唯一的襄国王太后。
可是,在这里,见不到一丁点她从前的痕迹,没有商管事留给她的笔记和绣帕,没有皮司药与她联名出版的《近三百年名医验案》和她的第一部独立著作《新医铨》,没有孟渥为她画的画像和孟湉赠给她的九连环……
曾经的那个掖庭官婢李善用、毓秀堂弟子李善用、东宫女官李善用仿佛统统不见了,与许多年前入住这座宫殿的第一任主人一样,此后居住在这里的每一任主人都只有一个共同的身份——襄王妃。
想到这一点的那一刹那,李善用仿佛被某种宏大的历史洪流迎面击中,浮起了满臂的鸡皮疙瘩,她忍不住大声疾呼:“尔雅!尔雅!!尔雅!!!”
先前因为她与孟湉急于赶路而被抛在后面的尔雅等人,数日前已经赶到。尔雅天天忙着归置箱笼、收拾用物,李善用连喊数声才姗姗来迟。
“王妃娘娘,有什么吩咐?”
尔雅十分不合时宜地嘴巧了一次,偏偏李善用这会儿最听不得“王妃”二字,被激得瞬间炸了毛:“别叫我王妃!还像从前一样,叫‘姑娘’。”
“是。”尔雅委委屈屈地答应一声,“那,姑娘有什么吩咐?”
李善用定了定神,说道:“你去把咱们的箱笼找出来,能换的全都换上,能摆的全都摆上。今天之内,我要看到这个地方摆满我的东西!”
“啧啧啧,王妃娘娘这是怎么了?不适应了?”一个幸灾乐祸的声音响了起来,李善用这才注意到廖缪缪正站在尔雅旁边,看来尔雅刚在不在殿内,是出去迎她了。
见到老熟人,李善用罕见地没跟她耍嘴逗趣,而是噘起了嘴说道:“可不是么,这地方一点人气都没有,根本就不是我的地方!”
“我还当是什么大不了的事呢!”廖缪缪“噗嗤”一声笑了,“这么大的王府,如今只有你与殿下两个正经主子,空屋子多了去了,你既然不喜欢这里,那就换个喜欢的地方住呗。”说着,她夸张地冲着李善用挤眉弄眼,“我看殿下对你百依百顺的那个样子呀,肯定不会不同意的。”
“你这话又说到哪里去了!”李善用嗔怪地瞥了她一眼,连忙转换了话题,“你这么早过来,是有什么事?”
廖缪缪笑嘻嘻地说:“今天天气这么好,天上有几片云彩,遮着太阳一点也不热,还有小风吹着清清爽爽的,最适合出门了。你既然不喜欢长春宫,那正好,快跟我走,我带你去个好地方。”
李善用一听,顿时有点不情愿:“廖阿姨,这一大清早的,你要带我去哪儿啊?我刚吃完早饭,正想睡个回笼觉呢。”
廖缪缪一听,故意笑道:“你已经吃完早饭啦?那正好出门逛逛。一日之计在于晨,这么好的天气,你睡什么回笼觉?快走快走,再不走,就要磨蹭到吃午饭的时候了!”
被这么一番生拉硬拽,李善用无奈之下只得命尔雅服侍更衣,跟着廖缪缪出了门。
廖缪缪火急火燎拉她去的地方不是别处,竟然是已经荒废了大半的运河河道。
“噗嗤!”李善用一下马车,便不由得笑出了声,“你居然跟晁平想到一块去了,怎么都在打运河的主意?”
“晁平?”廖缪缪一怔,“他也打算疏浚运河?他有什么好主意吗?”
李善用轻叹一声摇了摇头:“还是老一套呗。他这个人呐,眼光倒是不错,能看出襄国命脉系于运河之上,只是脑子不大灵光,被官场上那一套条条框框给框傻了。问起资金何来,就只知向下摊派,问起人手何来,就只知征收徭役。殊不知若州郡府县有这么多人财物力,运河又岂会荒废至此?何况……”
廖缪缪接过话茬说道:“何况,经过购粮一役,已可看出四大家族对于襄王殿下的态度。王府要整修运河,如果指望着州郡府县出钱出人,他们只会阳奉阴违、砌词拖延,再等上十年也休想完工。”
李善用万分同意地冲着廖缪缪连连点头,感慨道:“还得是我廖阿姨明白事理呀!我跟晁平那个榆木疙瘩解释这话,可费了不少劲。”
“其实,晁平也不是不通事理之人。”廖缪缪感叹了一句,“只不过,他是从地方官任上来的,在官场之中所见所闻都是这些,自然就习惯了,想不到去另辟蹊径钻研更好的解决办法。”
李善用很是意外地朝廖缪缪脸上打量,左看看右看看就是不说话,终于把她给看毛了:“你打量什么呢!我脸上有什么可看的?”
李善用强忍着笑意说道:“我是想看看今天太阳是不是打西边出来的,咱们一向眼高于顶的爆脾气廖阿姨,今天居然替别人说起好话了。我看晁平的脑子虽然木讷了些,可是人长得却很灵光,而且身材高挑、文质彬彬,该不会是……我们廖阿姨动!春!心!了!吧!”
“你才动春心呢!”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