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22 章
翌日清晨，宫门开启，等候入宫的女官、内侍排作长队，依次将腰牌交予守门侍卫查验，然后鱼贯而入。 这场景，李善用与廖缪缪从前都是极为熟悉的，可是今日，廖缪缪站在队伍里，紧张地捏紧了自己的腰牌。 “这样真的行吗？”她低声问站在身前的李善用。 李善用回过头来，递过一个安抚的眼神，以手指抵在唇上，做了个噤声的动作。 济坤堂的腰牌不能用，几乎是断了他们的后路。幸好，李善用想到了另一条出路，除了济坤堂的腰牌，他们二人手上其实还有两个腰牌，那就是他们自己的腰牌，编号在司簿司的名册上对应的是李善用和廖缪缪的名字。 一般来说，守门侍卫会记录每位入宫者持有的腰牌编号，但并不知道编号对应的是什么人，也不会查验编号的真假。所以，只要腰牌本身不是伪造的，就足以通过查验、进入后宫。 如果祁掌柜已经告了密，梅夷光只会以为他们会用济坤堂腰牌进宫，以对应的编号吩咐侍卫，抓捕的持有者，很可能想不到他们自己的腰牌。如果祁掌柜没问题，他们持有真腰牌进宫，便更是畅通无阻了。除非梅夷光心思缜密到命人去司簿司查了他们二人腰牌的编号，一并吩咐了侍卫抓捕。若是如此，他们只要交出腰牌，即刻就会被侍卫拿下。 这样做到底行不行，李善用心里也没底，然而如今京城之中暗流涌动，随时可能翻天覆地，他们实在没有时间再去想更稳的妥办法，只能拎着性命，铤而走险。 二人随着队伍一步步向前，每往前一步，廖缪缪便多一分紧张，直到李善用前面的人已经向侍卫递上了腰牌，李善用一边将自己的腰牌握在手里，一边快速地转头低声对廖缪缪说了一句：“若有不对，不要管我，立刻就跑。” 廖缪缪听了这话，瞬间瞪大了眼睛，想要把李善用拉到身后，自己去冒这个险，然而李善用已经先她一步把腰牌递给了侍卫。 侍卫接过腰牌查验，将编号记录在册，李善用神态轻松地搭话：“有几日没见了，尊夫人已经喜诞麟儿了吧？恭喜恭喜。” 廖缪缪惴惴不安地低着头，偷偷盯着侍卫，见他露出诧异之色，心里便猛地揪紧了。 侍卫没见过李善用，觉得很是眼生，本想多盘问几句，却被她给问懵了。他的妻子怀胎十月，恰好昨日产下一子，为了料理家事，他特意请了几日假，这是相熟的同僚友人都知道的。看来，面前这位女官虽然眼生，但应该不是陌生人，否则怎会知道他家中添丁？只怕是从前见过的，人家还记得他，他却大意把人给忘了，这可就尴尬了。 侍卫掩饰地清了清嗓子，把腰牌递还给李善用：“是昨天生的，托女官的福，母子平安。”说着，从旁边拿了个红鸡蛋塞进李善用手里，“女官拿着，沾沾喜气。” “多谢了。”李善用笑吟吟地接过红鸡蛋，一把拉过廖缪缪，说道，“这是我的好姐妹，成亲三年了还没动静，也想沾沾喜气。” 廖缪缪还在暗自揣测李善用的用意，未料突然被拉上前去，那一瞬间脑海中一片空白，直觉应该配合李善用的话红一红脸，可惊吓之下面色发白，努力了一下根本红不出来。她赶紧低下头去，装作羞得抬不起头来，同时毫不迟疑地递上了自己的腰牌。 此时侍卫已全然不怀疑他们的身份了，若是有问题的人面对侍卫盘查，只会战战兢兢、不敢多说一句话，哪里会像他们这样跟他亲亲热热地拉家常、讨红鸡蛋呢？他草草看了一眼廖缪缪的腰牌，记下编号，便喜气洋洋地又拿了个红鸡蛋给她：“我家那口子好生养，女官沾沾喜气，也来个三年抱俩。” 廖缪缪的脸终于红起来了，她故作羞态，一直垂着头，只露出红彤彤的耳朵，对侍卫小声道了谢，就拉着李善用跑开了，听见背后立时传来一阵嬉笑之声。 直跑到看不见宫门的地方，廖缪缪才停下脚步，气喘吁吁地说：“我的天，你这胆子也太大了！你怎么知道那侍卫昨天添了孩子？” 李善用一边大口喘气，一边说：“我看见他身后放着的红鸡蛋了，准是今天拿来给同僚报喜的。我跟他搭讪几句，免得他仔细瞧咱们的编号。你看，这不是混过来了吗？” “你倒是眼尖，”廖缪缪喘着粗气，白了她一眼，“可吓得我心脏差点没从腔子里蹦出来。” 李善用笑着拍抚着后背帮她顺气，她喘匀了气，便问道：“既然进来了，咱们怎么查，往哪儿去？” “去毓秀堂。”李善用说，“当年我刚入毓秀堂，女师便知我身世。我想女师必定也知道梅夷光的身世。与其费力往别处查，不如去请教女师。” “女师？她会告诉你吗？”廖缪缪一愣，“女师都闭门谢客几十年了，怎么肯轻易卷进皇位之争？” “玉在椟中求善价,钗于奁内待时飞。”李善用意味深长地说，“女师闭门谢客数十年，不与后宫交通，焉知不是静待椟中，待而时飞呢？我自有办法让她开口。” “行，那走吧。”廖缪缪自然是相信李善用的，提步便要走。 “等等，”李善用却拦住了她，“毓秀堂我一个人去就够了，你去种玉轩看看，我记得夷光说过，她本是种玉轩的执役宫女，那里说不定会有什么证据。” “种玉轩？我记得，那是个多年无人居住的偏僻殿宇。”廖缪缪疑惑不解，“就算夷光曾在那儿待过，都过去这么多年了，还能查到什么？我还不如去司簿司看看有什么记录呢。” “不可。司簿司那地方人多眼杂，太容易被人发现了！”李善用有点急切地劝道，“何况……夷光掌宫也有些年头了，这种明面上的记录，肯定早就清理干净了。只有种玉轩这种不起眼的地方，才有可能留下些许她未曾想到的蛛丝马迹。” 廖缪缪一想，觉得倒也有理，便同意了：“好，那我就去种玉轩看看。咱们申时三刻会合出宫如何？” “可以。”李善用松了口气，点头答应了，又嘱咐道，“无论谁先办完事，就先去我当年义诊用的那个小院暂候，备用钥匙在门右边第五个砖缝里。千万不能随便往别的地方走，否则一旦暴露行踪，后果不堪设想。” “我知道，你放心。”廖缪缪点点头，便向着另一个方向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