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Chapter.16

那是久违的关切。

话音落地，覃真看向陈泊闻的侧脸。

时间不早，她很疲惫，刚刚打过哈欠，眼睛布满朦胧水光，但粗略去看，这人轮廓依然很美。

他的一颦一笑都极有质地，天生携带傲视群雄的资本，漂亮在这里仿佛失去保质期，无声息便沦为永恒的标记。

不同于宋淞的锱铢必较，陈泊闻行事自由，为人散漫，对覃真本人没有任何要求。“三分人为，七分天意”，这是他的座右铭。

对于成名这件事，陈泊闻远比旁人松弛。这种状态，覃真终其一生或许都很难拥有，她想是因为不曾品尝过稳定生活，所以常常羡慕。

此刻光影烂漫，周身寂静，两人默默如同老友。

覃真心头忽地涌出一股暖流。

她很珍惜这种瞬间，甚至愿意放任一点莫名情绪涌上台面。听久靡靡之音，见惯灯红酒绿，美而好的人着实不多，多庆幸陈泊闻是其中一个。

“借你吉言。”覃真笑笑。

那时她还很年轻，道谢时单调，动容之下未能恰如其分地表达感激，只能用干瘪的四个字生硬地承下他那一句。

而陈泊闻确有好运气，两个月后，他因一张黑白照片被导演储柯看上，顺利做成电影《分毫》的男主角。

正式入组的前一天，覃真高兴到流泪，她听人讲完通告，举着手机擦眼睛，甚至给了陈泊闻一个短暂拥抱。

陈泊闻还是一贯的从容，相拥时他拍了拍覃真的后背，轻轻笑了笑，随后便倚在一旁安静看她给自己安排行程。

他们相遇时还是凛冬，如今四季无险度过，否极泰来，终于要迎来春天。

那是个很美的黄昏，十五层的KW充满金色尘埃，他眉眼专注地望着她，覃真则心无旁骛，没有察觉。

《分毫》讲述的是底层人向上爬的故事，陈泊闻在其中饰演一名被家人抛弃，被社会放弃的的阴郁男孩，角色性格迟钝，倔强，善于隐忍，几乎是陈泊闻的反面。

拍戏周期长达四个月，小半年的时间里，陈泊闻始终将自己沉浸在情绪里。

他刻意抹掉了那些锋利的少年意气，话很少，眉头总是紧紧的皱着，看人常常面带小心，动静的旮旯犄角处还藏有一点坏脾气。

覃真也尽量配合着他的改变，一边没有棘手事情便很少去麻烦他，一边也努力不让他被棘手事情麻烦到。

四个月后，成片剪出，导演极其满意，甚至讲出“天赋异禀”这种话。陈泊闻这三个字的份量也随之水涨船高，名利如同泡进大海中的干瘪海绵。

二月初庆功宴，覃真与陈泊闻重新肩并肩坐在一起。旁人先是戏谑，随后敬酒，说要等好消息。

但那只透明高脚杯覃真堪堪举起一点，接着便被陈泊闻轻轻摁下。

剔透质地撞上大理石桌面，响声极脆。

室内暖气很足，他的手指温热，摁住她腕间时捎带一点柔和，覃真应承的动作微顿，随即转头望向陈泊闻。

“谢谢徐导的心意，可惜我这经纪不会喝酒，还请您多多包涵，这一杯大可随意。”

陈泊闻不理会她的疑惑，冲那人笑着推辞。他语句简短，眉目里三分热切，口吻中却有股不容置喙的味道。

这其实是搅动兴致的败笔。此话一出，对方讪讪收回手臂，气氛顿时凝结，硬是依靠监制讲了没温度的笑话才把冷硬局面圆了回去。

苍白的欢声笑语与空洞的无聊阿谀随之蓬勃，陈泊闻这时才松开禁锢覃真的手掌，面色如常地为她盛了碗酸笋老鸽汤。

“趁热喝。”

灯光璀璨里，覃真低头接过他递来的汤匙，脑海中突然想起那个溢满感慨的冬夜。

断掉的弧线从这一刻开始连接首尾。

她捏住碗沿，心想，往后大概再也不必醉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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后来的故事得以顺遂。

《分毫》成为陈泊闻演艺道路上的里程碑，KW也开始重新重视这尊摇钱树，他的通告行程一天比一天拥挤，赞誉流量像重新迎风扬起的帆。

而彼时，覃真的笨拙开始凸显。

她是没有见识的经纪人，心思始终搁在项目上，不懂得维护人际关系，不擅长资源配置，也不明白利益交换，天真以为今日所得都是应该，最多还有一点运气，所以吃力是理所当然。

KW也曾尝试说服陈泊闻换掉经纪人，理由是覃真尚且幼稚，没有能力，机会不会给她成长时间。

陈泊闻听这些话时往往面无表情，后来厌烦，直接拉黑老板联系方式，而后一通电话质问覃真，开头便嗤笑，问，“你面对公司老这么优柔寡断，是不是觉得我走不远？”

覃真那会儿还在被高管训斥不懂事故，接到电话时她微微哑然，只得在KW会议室的空气里摇头，看对面人的脸色小声回答：“我是觉得你会走太远。”

他走的太远，她便总有有心无力的一天。

但陈泊闻不理会这些。他口吻清淡，说覃真，一起走。一起走的话，谁也不会觉得谁更远。

这场换人风波被迫就此平息。

可覃真的人生有时的确如同电视剧，尚未抓住自由喘息的瞬间，晦暗过去的阴影又荡漾开大片——在陈泊闻发现覃真被许龄肆意指使的荒唐时刻。

“什么叫只要你不忙，许龄姐的事情你都会帮？”

陈泊闻将显示聊天记录的平板斜斜地扔在真皮座椅上，他两手抱臂，靠在那里，抬起下巴冲不知如何是好的覃真示意。

“上个月，你为宋淞联系了专辑制作团队，这个月，你把许龄塞进了陈导的饭局，听人讲，下回你打算让我们两个同进一部戏。”

他眉眼里带一点凛冽：“说说看，覃真，做到这个境地，这么贴心，你到底是谁的经纪？”

密闭车厢里，覃真坐在一旁，不怎么敢看陈泊闻。

事情还得往一个月前翻。

那时宋淞为陈泊闻出演《分毫》发火数次，连带着许龄也受到不大不小的波及。

为安抚宋淞，许龄曾要求覃真回到原来的团队继续做廉价苦力，无奈被常阳委婉打回，毕竟今时不同往日。

可她手里握着张好牌，不愿放弃：“当初他被人劝酒掀桌子，我托人拍了视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