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3-30
“还去吗?”
他问还去不去光州。
眼下虽有了公女的消息,但人还没见到,蒋芙并未全然放心。
她道:“等见了公女,我跟她道个别再走。”
沈听南拉着她的手忽然一紧:“你们两个,一起去光州吗?”
蒋芙道:“怎么,我们俩分开去?我直接死半路上?”
沈听南被她噎了一下,找了找战斗状态:“芙芙如今便甘心了?家生子也无妨?”
话一出口,附近的几人都纷纷将视线投往蒋芙,都不是什么好眼神。
蒋芙尬在那,先和张闵解释:“那是我跟我娘说的气话。”
张闵很淡然:“嗯。”
“你别往心里去!”
“什么?”
“我当时以为你喜欢沈听南,故意那么跟我娘说,其实我一点不在乎这些的,你也别在乎……”
“在乎什么?”
张闵与平常无异瞧她,眸色似宁夜。
蒋芙哑了声。
沈听南接话:“是我失言,张郎君万万不要往心里去。芙芙绝对不是因为家道败落,只能选择郎君才说这些话的,她句句诚心,与郎君两小无猜,我可以作保没有一句假话……我……”
蒋芙黑脸:“沈听南!”
“芙芙,你别生我的气……”
蒋芙两手并用拆她的手,终于将死死牵在一起的手解开。
用力瞪了一眼,她扔了灯往暗处走,没人来追她。
就算张闵再迟钝,也能听懂摆在明面上的话。
问题是,沈听南也没有说谎。
她何尝说错了呢,蒋芙就是拿身世戳张闵脊梁骨过,为了撒气就行吗?往往随口说出的话就是最来源于内心深处的话。
她一个现代人,在别人轻视自己身世时自诩思想先进,在心里默不作声讽刺,到了自己能剥削的时候,又灵活地挥起了封建的大刀。
讨厌这个,讨厌那个,结果她又好到了哪去。
……这两个人,怎么没有一个人来找她给台阶。
他们都讨厌她了?
“蒋娘子。”
脚步声淌着长草簌簌走来。
骆岢手里拿了信筒,神情比之前轻松许多,在月下浅笑望她,心情颇为不错。
蒋芙这边还难受着,但见他似如沐春风的谪仙,也生不起气来。
她鼻子里应了一声,道:“找到公女了?”
骆岢弯着眉眼点头:“陛下秋狩,沁儿误打误撞闯了进去,如因公主认出了她,找过去时正带着她玩呢。”
“她还小,不懂分辨方向,说去光州,却一路往长安去。”
蒋芙心里踏实下来,也有了几分笑意。
两人上次分别时的隔阂都被秋风吹尽了。
骆岢轻道:“娘子,此番多谢你。你说的对,我的确配不上世人的赞誉。像今天,方才,我是何等的自乱阵脚。若不是娘子……”
蒋芙被他这么一说更加自责。
她究竟犯了多少口业?
“我……”
张闵不知从哪来,突然冲到她面前,眸色少有的凌厉。
“芙芙!有危险,跟我走!”
第24章 第
24 章 惨烈告白。
危险?
蒋芙尚未缓过神来, 便脚下失重,被一把带离原来的地方。
张闵提了蒋芙,又去拉愣在原地被刀刃砍了头发的骆岢。
他发冠落了,削剩下的发披在身后, 短了一半。
蒙面持刀者有数十个。郡公府亲卫及时发现, 与之缠斗拖延住了进度。
张闵将蒋芙抱在怀里躲闪, 单手挥剑杀了不少人。滚烫的鲜血淋到蒋芙裙摆, 热意浸到里层转凉。
金属与金属碰撞, 极其刺耳的声音。
蒋芙过去只知道张闵会武功,不知道他这么会杀人。人头滚在不远处的地上, 她看得心惊肉跳,嘴里直泛恶心。
赵江摆平了这些人,活捉了一个,没有松懈。
“公子,速速回城离开这地方!我听见马蹄声,似乎有重骑兵,从长安方向来。”
“重骑兵?”骆岢紧皱眉头,对这一切的发生感到莫名,“对方是什么人?为何对我们下手?”
赵江道:“我问过, 他们是跟着鹰过来的, 再不肯多说。属下以为, 可能是长安出事了!”
骆岢惨白着脸:“是沁儿那边?这信是假的?”
赵江道:“公子莫慌,信定然是真的, 外人不会用我们的鹰。也许是有人错认,误以为我们在传递长安的情报,就近派人截杀。”
那头沈听南惊叫一声,张闵放蒋芙落地, 奔过去解决那条落网之鱼。
赵江道:“公子,此地不宜久留,我们快走!”
城门已落锁,赵江走在前面带路,一行人往白氏驻扎在城外的军营处赶。
沈听南伤了脚,于是张闵背上的人换成了她。
蒋芙本就还尴尬着,不知怎么处理张闵的事,沈听南将他们隔开也好,方便她想办法。
在她看来,比起弥补自己之前毒舌的错误,这些突然过来杀人的人不值一提。毕竟张闵在,骆岢也在,有人保护她,有人是真正的靶子,再怎么样遭殃的也轮不到她。
路上,骆岢心事重重。
妹妹的事,加上那批围过来灭口的人。
从小长于高门大户的公子,在这一刻终于意识到自己所处的环境并没有那么太平。阴谋与杀意并存,它们一直遮掩在礼学道义的背后,在暗处窥视着世间运转。
他垂首,捋了下鬓边削短一大截的长发。
蒋芙蓦道:“公子不必伤怀,绑起来就看不见长短了。”
骆岢转头看她。
黑夜之中,蒋芙看不穿他的眼神。她只看到他怜惜摸头发的动作,以为是心疼了。
自己正落单孤独,没忍住开口和别人搭话。
“多谢娘子。娘子不怕吗?”
“怕什么?”
一阵阴冷秋风吹过,蒋芙抱了抱手臂。
骆岢将银白披风解下,递到蒋芙面前:“方才不慎染了污秽,娘子若不嫌弃,便用它御寒吧。”
所谓“污秽”便是指血迹,蒋芙自己身上也被淋到,没理由嫌弃送上门的厚衣服。
“多谢公子。”蒋芙记起他似乎把自己话放在心上的事,有意弥补,“不愧是公子,这么有君子风度!”
她用披风把自己捂得只剩脑袋露在外面,自没有骆岢穿着气宇轩昂,还拖在地上很长,仿佛穿了大人衣服。
骆岢见她如此,心情稍微轻松了一点。
他遮掩唇边的笑意,道:“我过去并没有这种……”
过去并没有这种风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