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1.牵手、邀约
黎宝因要被怄死。
明明早几天就谈拢了价格,也付过定金,文玩店老板怎么能因为她看起来年轻外行,转手就把物品卖与旁人呢!
“这位先生您要讲讲规矩!我东西都没离手,您就过来呛行?我先看上先给价,就算货物主人临时加价,也是我先考虑要不要。”
裕梦梁一进门,就看到巨大菖蒲盆栽掩映之下,娇小稚嫩的黎宝因正在坐在茶室和人争执。
小姑娘显然是被气坏了,单薄的后背紧紧绷着,白皙的脸颊憋得通红,明亮的眼睛狠狠瞪着对方,说话间气势十足,“就是放几十年前,古董行也没您这样的做派!”
文玩店老板也笑着打圆场,“这位小姐原来是个行家。”
“咱们这行是这个规矩,无论品相如何,价格高低,既然是这位小姐先定的,自然是要人家先拿主意。”
他扫过旁边的货架,又从底下格子里端出一个盒子,转向旁边的买家打开道,“不如。您再看看这个?明清铜胎画珐琅蜻蜓形墨盒,也是难得一见的珍品,据说大都会博物馆里也有这么一只。”
那位买家先生似乎真是刚刚入行,见黎宝因态度强硬,老板推荐的看起来确实更精致,索性摆摆手,放弃了争执。
风波平息。
黎宝因火速跟老板签订了协议,结了尾款。
办理好手续,黎宝因抱着盒子刚一转身,就看到裕梦梁正站在侧面的旧书搁架间,驻足翻阅。
陈书旧卷,梦枕黄粱。
微暗的光晕打在男人轮廓,灰棕鬓发如镀金粉,身形坚韧,神性挺拔,如枯槁中破土而出的常青树,浓郁壮阔,波澜不惊。
好宁静。
令人不忍打破的静。
他什么时候过来的?是因为等待过久,特意来接她的吗?那刚刚自己凶巴巴的模样,岂不是全都被他纳入眼底?
黎宝因有点尴尬,她将手里的方形木匣藏到身后,这才慢慢踱步上前。
“办妥了?”
“如愿以偿。”
黎宝因抑制不住地翘起唇角,小表情骄矜又自傲。
裕梦梁回身,从货架里随意抽出一册线装书,书本已经完全散架,只勉强用两块单薄的楠木书板夹着。
黎宝因留心扫了眼,书封已经遗失,看不出来历,只是裸露出来的半截扉页上,全是不知名人士的私印。
没什么特别的。
但因为裕梦梁上心,她觉得肯定有猫腻。
“结账。”
书册置于柜台,黎宝因跟着裕梦梁站在一起。
方才还笑嘻嘻的老板抬眼打量,见裕梦梁虽然穿戴简单,行事做派却老道内敛,似是有的放矢。
他略显迟疑地搭上案面上的书册,手指碾了碾道:“这破烂放了十几年无人问津。您掌眼瞧,是不是有点意思?”
黎宝因见这老板一副奇货可居的样子,就忍不住厌烦,她刚要伸手去夺,手腕就被旁边裕梦梁的手握紧压下。
他握得其实不紧,却很稳当,像厚实的蓑笠压在肩头,挡风挡雨,又隔绝风尘。
她感觉世界都在无声落雨,隔着某种屏障,听不清,却看得见,眼前男人的一颦一笑都在她五感之内方大,她几乎要透过他的掌心,接触到他的强悍有力的心跳。
小小的拳头蜷缩不前,黎宝因动也不敢动,生怕多余一个动作,那双裹在外面的大手就抽身而走。
“我家小姑娘图个新鲜。”
黎宝因循声望去,裕梦梁正笑着跟老板调侃,“买点旧书,刚好给她那块墨盒充当配饰,好摆在书房里唬唬外行。”
黎宝因屏住呼吸,耳畔萦绕着他那句“我家小姑娘”,她忍不住再次仰头,裕梦梁仍旧是一派悠然从容的模样,他姿态放松,对那本书全是可有可无的态度。
原来没有捡漏啊。
黎宝因可惜的同时,又有点雀跃。
原来,她是这么喜欢,从他口中听到自己的存在。
代号,昵称,姓名。
黎宝因悄悄看向裕梦梁,他虽然是中俄混血,但其实异域感很弱,只有一双霭蓝眼睛引人瞩目。
东方男性特有的内敛含蓄,兼之儒雅温和,这种气质其实很容易获得陌生人的好感。
果然,老板的戒心也略有下降,见他神情如常,一下就对书卷没了兴趣,松松手结了账。
黎宝因趁机握紧裕梦梁的手掌,牵着他慢慢往外走,行至台阶,裕梦梁像是才想起自己还握着黎宝因的手。
他并未直接放开,看着黎宝因肆意攀爬的手指,脸上的笑容慢慢收起,而后单膝蹲身,握起两人的手背,平视她道:“宝因平时也这样?”
像是怕她不理解,裕梦梁又缓声补充,“和男同学交往,过从亲密。”
黎宝因刹那间就想起上次在歌舞厅被抓包,她举起双手连忙为自己辩白,“云壁姐给我讲过道理,我从来不和异性肢体接触。过夜!更是从来没有的事情。”
霭蓝的雾气继续弥漫,黎宝因只觉得裕梦梁的眼神并未因为她的辩解有丝毫松弛。
她努力让自己镇定下来,免得解释像是掩饰。
“莲珠可以为我作证,除了茅景申,我没有任何异性好朋友。”
过了会,她捏了捏手指,又不得不坦诚,“好吧,我承认,我的魅力过于强大,也许会有些无知又莽撞的男同学……企图接近我。”
黎宝因委屈又坚定,信誓旦旦道:“但是,我全都果断拒绝了。”
裕梦梁这才语气松软,“我并非不允许你交朋友,相反,我赞同你多多与人交往,无论是哪类人。”
黎宝因乖乖点头,裕梦梁这才说出最后的结论。
“古董街鱼龙混杂,规矩繁多,并非是单纯讲法治的地方。你可以走运一次,并不代表次次都能是赢家。”
裕梦梁说完,适当提点,“我认为宝因,在三年前就该明白这些道理。”
三年前,黎宝因第一次遇见裕梦梁,就是因为被聂海生欺骗,哪怕当时她是故意上钩,但后来种种确实超过她的预料。
万幸,当时遇到了裕梦梁。
黎宝因明白过来,知道自己不该仗着懂点皮毛就和其他客人起冲突,万一对方也是不好得罪的人物,她再有靠前,也抵不过“来不及”三个字。
“还有。”裕梦梁突然开口。
这一回他语气有些斟酌,态度温和里掺杂着某些不习惯,见黎宝因看向他,这才有些生疏地说,“牵手,拥抱,亲吻,都是极强的暗示。如果宝因没有特别喜爱的人,不要轻易释放这种错误信号。”
黎宝因感觉自己整个人都要烧起来,她红着脸,双脚并拢,整个人都显得局促不安。
“我……我……”她声如蚊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