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山水,平平淡淡,终此一生。
只是事到如今他们不信罢了,不信他没有野心,也不敢赌,赌他的淡泊明志,无欲无求。
或许从他当初在太和殿站出来替父从征的那一刻开始,就没有人相信,也愿意让他回头了。
楚墨望着眼前人的笑,裴初的嗓音低哑却不坚硬,沉淀着一贯漫不经心的懒散,比宁静的晚风还要引人沉醉,只是他抬头的目光太过锐利,轻而易举的便刺穿了楚墨心中的隐晦,连带着那嘴角清浅的弧度,也像是露出了三分嘲意。
是权衡,也是私欲。
他终是对他的臣子,起了不该有的心思。
对方曾在他最无助的时候为他挡过风雨,也是亲手将名为野心的种子埋进他心里的人,如今这颗种子在经过腥风血雨的浇灌后,长成了参天大树。
他想要用自己的手,去将眼前人抓牢。
楚商尧临死前的攀咬就像一句诅咒,不管在哪里都会导致失衡,遭受猜忌的权臣。楚墨只有让他入宫,才能保证安稳。
他自认自己不会辜负这人,在他身边楚墨可以护他性命,留得子嗣更是能享一世的尊贵逍遥。
可裴初伸出手却接过另一份圣旨,楚墨的心也跟着沉了下去。
楚墨凝视着眼前的人,看着他缓缓起身将那张圣旨一点一点的卷起来收进了袖子里,暮雪黄昏,斜斜的夕阳漫进窗台,烧得一室金红。
他看上去无动于衷,挺拔峻峭的身影被夕阳拉长,投在书桌上,投在楚墨的手边,楚墨的掌心虚握,却什么也抓不住。
在他面前,让人忌惮又让人心折的权臣半跪了下来,轻轻低头,发丝遮掩下他的眸色模糊不清,慵懒的嗓音始终无动于衷,宠辱不惊的做出了自己的选择。
“微臣领旨,必不负陛下所托。”
楚墨闭了闭眼,手掌死死撑住扶椅,嘴角勾起的微笑落下,在裴初看不见的上方,眼里漫起久违的无助与悲凉。一瞬间的慌张无措恍若年少,但他很快又平静下来,变成那个冷酷的帝王。
“三日后出征,侯爷”
略微的哽咽被他吞了下去,喉咙涌起针刺般的疼痛,但他语气不变,一字一句的启唇,嗓音透彻而低哑的吐出最后的话。
“慢走。”
“还望陛下亦不辜负微臣所托。”袖子里装着那张圣旨,裴初站起身,脚步声再次响起,直到临到走出书房前,裴初转过头,从梨雕屏风边侧过半张脸,语调轻柔的留下这一句话。
楚墨点了点头,脚步声便渐渐远去了,书房彻底安静下来,天光逐渐黯淡,不知什么时候下起了雨,夹杂着一点雪粒,噼里啪啦的砸在屋檐上。
风从窗户里吹了进来,有点冷,楚墨没有传召宫人,起身将窗户关上,忽而又瞥见挂在窗梁上的一只鸟笼,这只鸟笼挂了很多年了,一直空荡荡的。
他在刚才放飞了一只鸟,楚墨从胸口的衣领里拉出那枚旧了的鸟哨,心里想着应该再养一只。
青绿色的鹦鹉。
他会教他说话。
他该叫他无争。
可算一生绕遍,瑶阶玉树,如君样,人间少。
第205章 全男朝堂·五十一
冬日陶陶,雨雪冥冥,冰冷的冬雨夹杂着雪花,纷纷扬扬的下着,天地间仿佛一幅宁静寂寥的水墨画。
楚君珩找到裴初的时候,是在他们从前常去的酒馆,宮变的时候老静王病发,他被拖在了静王府,这位父亲在政变之前没有阻止儿子的站边,在病重时却不想儿子涉险。
纵使父子二人关系冷淡,但在最后静王依旧安安稳稳的将自己的王位传给了这位世子。
前不久老静王病世,静王府举办大丧,楚君珩守灵七日,还得应付家里那些牛鬼蛇神,等到终于能够外出的时候,才得知了裴初即将出征的消息。
他打着伞去了侯爷府,没找到人,阿愔说他出来买酒了,便又急匆匆的来到这里。从静王世子变成静王爷的楚君珩并没有显得多么意气风发,相反的看上去憔悴了不少。
风尘仆仆赶来的时候发丝微乱,衣衫被雨雪打湿,从前的龙章凤姿,仪表堂堂,如今却稍显轻颓落拓,背着雨幕天青,站在酒馆门口,远远一看像块清薄的玉片。
裴初从后院里打酒出来便看见了他,两人从前是旧友,老静王去世的时候,他也前去了祭拜,只是话没说上几句。
为南王办事的那会儿,他就将京城里的人得罪了个遍,虽然后来真相大白,多亏了大理寺卿的忍辱负重,曲意逢迎才保得了京城中众多臣子的性命,不至于让如今大燕的内政显得太过衰微。
但令楚君珩感到挫败的是,裴初把这些告诉了秦麟,告诉了谢庭芝,却没有选择信任他们一样,信任自己,可有些事情告诉他,比不告诉他作用大。
对方家里的情势也并不怎么安全,直到前不久,静王府里还揪出了好几个探子。
此时此刻,两人猝不及防的撞见,裴初想了想,暂且忽略之前还把人从大理寺扔出去的不愉快,拎起了手边的酒壶朝他问道:“静王爷一起喝一杯?”
酒馆的后院有包厢,从前两人皆独爱这里的桂花酿,不止一次结伴相邀跑来喝酒,酒馆的老板也是熟门熟路,但等再次带着两人一起穿过走廊的时候,也觉得有些恍若隔世。
雪里裹着雨,飘飘落落宛若一道白色的薄纱覆盖了小院,雨滴敲打屋檐,红泥火炉上煨着酒,香气溢了出来,裴初看着楚君珩被冻得脸色通红的模样,提起锡壶给他满了一杯。
楚君珩灌了一口,又被呛得咳嗽,这些日子纠缠在他身上的事不少,以至于他眼皮子底下沾了点青黑,反倒看着比从前那个纨绔世子稳重不少。
但他还是开口就问:“林无争,我楚少游和你连朋友都做不得了,是吗?”
裴初的手一顿,楚君珩将酒杯重重的落在桌案上,声音沙哑,带着怒气,“你不可能不知道这次出征后果是什么,你为什么还要接旨,大燕就如此无人了么?秦麟那个混蛋不是很能打吗?”
“你大爷的什么事都不跟老子说,连这次出征都是别人告诉我的!”
他手指尖轻颤,不知道是冷的还是气的,声音沉得压抑,隐隐又含着的点委屈,裴初沉默了一会儿,才回答了他,“单于逊性子狡猾,单靠秦麟是不行的,况且那些盘踞在江南的残兵”
他其实发现楚君珩不需要他的解释,对方不是傻子,能够明白大燕如今的内忧外困,只是太明白了,所以才来找的他,想要拦却也知道拦不住。
他们之间终是错过了太多。
从前把酒言欢,朝朝暮暮,春衫年少,倚立斜桥,肆意张扬的招惹满街红袖,稀里糊涂的就走过了那些荒唐年少的岁月。
楚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