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归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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公主回京那日,浩荡辉煌的仪仗在长安城外官道上绵延数里,太子奉谕旨携百官在东门外亲迎。

见惯了权贵显要的长安百姓,这一天也难得翘首以盼一睹公主回京的热闹荣光。朱雀大街上位置最好视野最佳的茶楼,二楼的包间提前半个月就被定满。

离京礼佛九年,公主首次归京,回想起九年前的鼎盛风光,谁不好奇公主现今是何模样,回京又将带来怎样的风雨?

如今朝局形势叵测,东宫太子不日便要被派去出使北戎,前路如晦。太子几乎是被公主一手带大,公主此番回京为了谁,算得上天下皆知。

公主,封号定南。

尽管名义上,先帝宣宗膝下共育三位公主,可在如今的大雍朝,若只单单提起“公主”二字,想到的唯有这一位。

她是宣宗和明德皇后唯一的女儿,深受帝后宠爱,名满大雍,又协助明德皇后平息戾王之乱,灭乱党贼臣,一手扶持当今陛下登基。其谋略和胆量,是另外两位早早出嫁、生儿育女安心当贵妇人的长宛、永寿两位公主无论如何也赶不上的。

定南公主出生时,逢贺老将军平定西南之乱,后宫刚传来明德皇后诞下公主的喜讯,前线千里加急的捷报便送至御前。

宣宗当即龙颜大悦,赐公主封号“定南”。

贺老将军驰骋沙场最光辉耀目、足以留名青史的一场大胜,因此沦为公主降生的陪衬,而黯然失色。

宣宗英明一世,平生唯一一次率性。万千将士浴血博来的大胜,在帝王眼中,仿佛是赶巧为爱女出生增添的彩头,印证自己女儿盛世安邦的命格。

车驾行到长安东门外时停下,太子领百官上前来见礼。

侍女春赏挑起帘子,露出马车内端坐的定南公主。

定南公主于封地晋州鉴台山礼佛九年,早已褪去年轻时的锦翠珠光。乌黑墨发挽起如意髻,插一支鎏金点翠步摇,脂粉薄施,眼眸浓黑如秋水潋滟,一身华贵气度尽凝在眉宇间。

侍女春赏高声让百官免礼,请太子上马车来说话。

太子荣蘅今夏刚满的十八岁,彼时定南不愿归京,只能遥祝他平安顺遂。

上一次见面还是今年春天,荣蘅去鉴台山探望,那是他每年固定前去的日子,春日漫山葱绿,一身微服青衫的少年在院中或念书或练剑,丰神俊朗、清逸出尘。

今日这还是定南头次见他穿绣龙纹衮冕礼服,少年已是青年,肃然立于百官之前,身姿挺拔眉目冷峻,与从前截然不同的气质,当真是龙章凤姿当世无二。

回想当初,他的名字还是定南所取,“蘅”,乃古书上的一种香草,寓意芳香雅正、超凡脱俗。

太子自小和定南亲密,对她的吩咐自然无不遵从,当即由内侍服侍着登上马车。

马车六马齐驱,金玉镶顶,前后缀满宝石,浮雕纹饰,金玲随风鸣响。

而与外观之华丽相反,马车内却素雅简朴,地上铺着紫褐二色团花纹织毯,定南倚靠在厚厚的垫袱上,膝上盖着金银双线绣薄毯,身旁放着一本杂记,想是一路上看的书。

小几上的香炉吐出淡淡的水沉香,笼在半封闭的车内,袅娜似轻纱。

太子荣蘅上车后,先是恭恭敬敬地行了一礼,唤了声“姑姑”,原本在百官面前极肃然沉静的面容,此时竟如冰雪初融,向定南展颜一笑。

缘于一些不为人知的皇室密辛,定南自小被记在宣宗一母同胞的妹妹令宁长公主名下,这也是她未被封为定南长公主的原因。

而按照当世礼法,太子该唤她“表姑姑”才是。

只是他与定南一向关系亲密,倒不拘这些小节。

定南执茶壶,给案上的润瓷茶碗中倒了一杯温温的茶水,递给他,问:“几时到的?”

“早朝后便过来了,我只怕晚了。”荣蘅恭敬地接过,“您一路奔波,我该出城去迎才是。”

“迎不迎都可,我总会到的。”定南神色淡淡。

车轮辘辘滚动,向长安城内而去。

荣蘅一向乖得很,问候了定南一路行来起居饮食可还习惯,又说起今日宫内的安排。

“父皇早朝后便一直在太极殿批奏章,姑姑稍后去见过父皇,立政殿那边安排了一场家宴,设在花萼楼,英王叔一家及慎老亲王陪宴。”

在定南面前,他从来不管当今皇后卢氏叫母后,每次只以“立政殿那位”代称。

定南也从不纠正他,只问:“听说皇后近来待你颇为热络?”

荣蘅便露出些微嘲的神情来:“是。”

见定南微抬了抬手,他赶紧上前托住,谁知定南却不是要起身,反而轻轻握住了他的手。

“吾家有郎初长成了。”定南含笑感慨。

皇后哪里是待太子殷勤,不过是皇帝至今唯有荣蘅这一个儿子,又迟迟未选立太子妃,皇后娘家平庸,皇后即便再厌恶荣蘅不过,也想捏着鼻子为母族博一个前程罢了。

定南握着手中属于青年人的修长手指,不由心声感慨。

想当初她十一岁时,襁褓之中的荣蘅被送到她身边,谁能想到十多年后,那弱质不堪的小儿,会长成如今这般挺拔俊秀的模样?

她在山中修行不知岁月,不愿理俗事。她自己不成亲,便对旁人的婚事也不敏感,只当荣蘅婚事自有帝后操持。也是最近才想到,太子已经十八岁了却仍未有妃嫔子嗣,而在她大哥哥十三岁时,明德皇后就已经为其相看太子妃了。

荣蘅指尖微麻了一瞬,很快放松下来,微微收拢。

定南自小在父母宠爱中长大,十岁之前,从不少与宣宗和明德皇后的亲昵举止,躲进怀里耍赖、抱着脖子撒娇等等行为,别的兄弟姐妹想都不敢想的事,几乎是她的日常。

十岁之后明德皇后要培养她公主的礼仪行止,让她做大雍最尊贵的公主,那些举动才渐渐少了。

到十一岁得了荣蘅这个娃娃,仿佛完美过渡,她将大半的注意力和亲昵的情感都分散到了这个孩子身上。

直到荣蘅八九岁上下,她还会偶尔替疯玩的荣蘅擦汗、在课业得到太傅表扬时摸摸他的脸以示夸赞,十岁往上,见面机会骤少,为了教孩子独立,她便很少做这些了。

今天这难得的举动,虽是惊到了荣蘅,却也不突兀。

他们一年多未见,又是在阔别九年的京城,身边的青年很快就要离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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