所梦为忆
荒庙内,杨珩蹲在宋文旭身前,手中拿着一块帕子擦拭着他脸上的污渍。
宋文旭闷呜的声音从手帕后传出,“杨叔叔,我没想到你今夜会来。”
杨珩只是一脸淡漠地将手帕收好,说道,“我们这两日可能会离开垣山城。”
“啊?”宋文旭感到疑惑,“去哪里啊?”
“去方峡山,那有定居之处。”
定居……宋文旭内心一阵惶恐,“不回来了吗?”
杨珩什么都没说,带着他一起站起,“你跟我们一起走吧,去一个没有人知道你是谁的地方,开始新的生活。”
宋文旭对此感到万分吃惊,却也心生狂喜,说话忍不住结巴,“可是,铺子,那些客人……杨叔叔,这个决定好突然,小娘和浣银愿意离开这里吗?”
“不知道。”
宋文旭疑惑地皱起了脸……杨叔叔做事情永远让人猜不透。
第一次见到他时,他像贼人一样在宋府外面蹲守了五天,事后才知道他只是因为担心苏小娘的疾症。
当年他对宋文旭的事情并不上心,事后才知道,那几场捉摸不透的大雨就是他降下的,解救宋文旭的巫人也是他收买人假扮的。
他虽然对杨浣银十分严厉,但还是任由她在夜里外出,却紧紧跟在她的身后暗自保护她,也借此锻炼杨浣银的胆量与应变能力,是真心希望她能够在这残酷的世界里自保。
“前辈?”
姜媃来到荒庙便见到除宋文旭以外的那人,只是黑灯瞎火的她并不能看清那人的长相,但她本能地觉得此人就是杨珩,叫唤一声后,回身的人果然是他。
无需借着月色看门外那人的脸,听声便知晓来人是姜媃。杨珩没想到她会来这里,但见到她时也没露出半点吃惊的表情,只是冷淡地问道,“你来这做什么?”
这话或许应当由姜媃来问。
杨珩不是一直反对他女儿来找宋文旭,怎么自己反而……见宋文旭在他面前态度放松,姜媃肯定,这两人绝不生疏。
姜媃将阵法的事情告诉宋文旭,他发懵起来,反应并不算大。反观杨珩,他猛地回头看着宋文旭,“你从没跟我说过这些,却向陌生之人说这么多。”
宋文旭面露歉意,“我只是觉得你应该不知道这些事,所以没跟你提起过。”
杨珩瞪了他一眼,在外人看来,这眼神实在可怕,但宋文旭知道,杨珩只是在责备他将自己的安危看得太轻。
“现在你要说的话已经说完了,走吧。”
姜媃见人下了逐客令,也不好不离开。她本打算告辞,但是刚走出庙门,却不知想起什么,忽然折返回去。
“师兄,不知你是否认识秦夙?”
杨珩本来被她那句师兄叫得有些恍惚,可一听见秦夙这个名字,他的脸色蓦变。
回头看去,见宋文旭还在为那句师兄感到疑惑,杨珩便引着姜媃来到了荒庙外。
杨珩不拐弯抹角,双眼充满愤恨,大怒道,“你能问出这个名字,必然是了解过他的所作所为,深知我们有多痛恨他,你怎么敢在我面前提起他!”
姜媃顿时屏住呼吸,犹如儿时初见到这人那般,一阵恐惧涌上心头。
“前、前辈,请原谅我的鲁莽,我对这位、这位……”姜媃从没被吓成这样过,大脑一片混乱的她连一个合适的称谓也无法找到,但混沌一般的大脑却颤颤巍巍地得知了一个事实。
面对秦夙,并不是所有人都能像纪凌舜那样心怀情谊,像东桢师那样谈笑风生,大部分的人还是会像杨珩这般愤恨到恨不得撕碎秦夙,撕碎说出这个名字的人。
见杨珩难平怒意,姜媃有些胆怯,她忍着颤抖的声音向他道歉,御起剑一口气飞出好远才敢大口喘气。
她实在不该多嘴询问。
眼下她已经知道师父并非将她视作替身,那她应当与从前一样,只是将秦夙看作门中恶徒,除此无他,为何她会如此迫切地想了解秦夙。
因为东桢师所说,书上所言并非全真,又或许是因为,秦夙身份令人憎恨,可纪凌舜仍然护着他,这不禁让姜媃怀疑,秦夙真的如书上所说,人人得而诛之吗?
那日之后。
各门派忽然惊慌起来,大幅度地搜查上古妖兽的解封阵。
没有一个人不对那场战役抱着大难不死,几世福分的念头。所有人都恐惧于此,恨不得掘地三尺找出所有法阵毁灭殆尽。
但此事有一个疑点,姜媃百思不得其所。若法阵是上古妖兽的解封阵,那么曲麓山的那具尸体又是什么?
幌子吗?
能随随便便挖出一具百年尸骨来做幌子?
姜媃本想找纪凌舜询问,只是师父终日繁忙,几日见不上一面,她便只好去找终日闲散的东桢师了。
“你倒是一直都对这事很上心。”
东桢师虽然只是随口一说,但说者无意听者有心,他后知后觉,姜媃一直以来对这事都抱有胜过他人的关注,其实是因为林玉葆。只可惜他自己也不知这尸骨是什么来历。
姜媃并没有得到满意的答案,不禁感到失落。
她愁闷地低下头,忽然注意到了桌上的红木盒子。
从前见它时,它总是合上的,现下打开,终于见到了其中的东西,原来是许多饱满的白果。
“这是北阚门摘来的吗?”姜媃下意识询问。
“你怎么知道?”东桢师提着沏好的茶走来,倒了一杯给姜媃,“不过是去年的了,今年的还没熟……尝尝,美容养颜呢,很适合小姑娘喝。”
姜媃谢过东桢师,但她端起茶后并没有立刻喝,而是放在鼻前轻嗅,眼神飘忽不定,“我记得只有清沉室才有银杏树,可那不是已经荒废了吗?”
东桢师并没有注意到这随意的询问中含着其他意味,想也没想就答道,“屋子是荒了,但是树还有人照顾着。”
“是师父吗?”
此时的东桢师正低头准备饮茶,听见这话后忽然抬眼去看姜媃。
姜媃避开他的目光,不自然地抿了一口茶,口中甜涩交加,但她无心品尝其中美妙。
“不是你师父,是北阚师。”
此话一出,姜媃心中顿时生起疑惑。
北阚师与秦夙之间的渊源她略知一二。两人是师徒,徒弟天资过人,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