同路

灵遥没再跟他别扭，安然窝在他怀里睡了。其实她十分清醒，而是借着虚弱向他取一取暖、撒一撒气。利用他那一点点“喜欢”对自己有好处，她懂，但她总是克制不住不屑与憎恶。

她装睡到默铎天明离去，即使他的唇在她脸上逗留许久也没皱眉。他叫来乌云陪她。“三王子说你病了。”“我好得很。”她怎能待得住？张罗着出去。

两人骑马沿大营周边转了一天，灵遥留心探听是否有婆婆村长的消息，没有消息就是好消息。“你原来是大夫人，多可惜。”乌云忍不住提。灵遥笑笑：“不啊，你不是觉得三王子很宠我吗？我很知足。”

默铎深夜又来看灵遥，她在做针线活。他坐下来朝她勾勾手，要她投入自己怀抱。她不再靠近他：“我没事了。”“没良心。”他气得一笑。她瞧出他心情不错：“看来可汗火气消了。”“那是你没惹事啊。”他逗她。

她推给他一碗乳酪解酒，是这两天跟乌云一起熬的。他喝了几口，盯着她做活计，说：“今日可汗谈到对突厥史书的调查。”莫非他怀疑到自己什么？她没停下针线，装作没兴趣。

他自顾自说下去：“你们太学善待我的那位先生，与一位前辈交好，正是那位前辈搜集不少突厥书卷。不过在我到你们京城之前，他就过世了。”以前他给她讲过些许在京城的经历，所以有了感慨也愿讲给她听。

她心里忐忑，听他琐碎絮语：“那位前辈姓杜，可惜我不曾与他谋面，向他略表敬意……”

“你敬重杜先生？”她忽然诧异地看他，他也不免奇怪，点了下头。她唇角抿了抿，眼眶瞬间湿了：“你敬重杜先生，却折辱他的外孙女！”

他好像没听懂，想着曾查过她的家世，知道她年幼失母、便未深究。“没错，他是我从未见过的外公。”她没让眼泪滚落，仿佛泄愤般瞪着他，手中的针不觉刺破指肚。

他深眸微闪，静静注视着她，而后把她拉到身旁，为她擦去指尖血珠。他心头钝钝的，不愿回想过去的恩怨是非。如今的结果就是他占有了她、也舍不得放手、更介意她心有他属、甚至想要她为自己生孩子……这一切都是她抗拒的，便成了折辱。

“我没什么欠你的，看在外公的份上，放过我吧！”她神情严肃，似是收起平日的芒刺，可内在的倔强更为坚硬：“我一个人安分为外公外婆和娘守墓，谁也不招惹，你就当我死了。”

宁可孤身一人也要躲避自己？他怔了怔，捧起她的脸：“我有那么可恶么？”当然可恶，她飞快垂下眼帘，怕憋不住忿恨的心情，宛转地说：“我们不是一路人。”

“如果我陪着你呢？”他问得不可思议，连他自己也没想到。“你还没醒酒吗？”她抬眼眨了眨，不像是惊喜，更像有几分讥诮。

“阴灵遥，你以为我非你不可？”他的深眸黯下来，放开她起身出去。他无法想象与她白头偕老的样子，也想象不出撒手放她的情形。她很聪明，不仅一再道出自己对她的亏负，而且点破了他们不能同路。拥有她的身体就够了，为何格外在乎她的心？为何因她这番话而空落落的？

灵遥倒头便睡，说这么多心里话很累，也不期待能感化他。他总有一天会查出自己与外公的关系，不如先一步挑明，万一能激起他的一点愧疚呢……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