故人泪(十二)
人虽及时救治得当,未伤及陈将军性命,但他卧床不起,幽州亦是生了动荡。 闻言,越霁神色微变,通传的内侍却正在这时走了出来,打断两人话语,堆着笑拱手道:“二位大人,陛下有请。” 勤政殿中的争论声戛然而止,几名须发银白,双目凛然的老将军负手从堂中迈出来,都眼里喷火盯着对方,但嘴角紧紧抿着,一言也不发。 越霁一瞧,就明白,定是谢麒下令,禁了他们出殿提及幽州之事的可能。 如若不然,依照这几个老爷子的臭脾性,吵到昏天黑地也不可能罢休的。 唯一一位须发未曾银白的越淙率先见到两个子女,他眼前一亮,顾不得同老头子们置气,大步流星地走到两人面前:“同爹一起回家?” 两个孩子昨晚都不曾归家,他不用猜就知道,越霖定又熬了一个通宵,而女儿此时双眼底下亦是微微有些青黑,一时慈父心盛,忘了谢麒传唤两人,只想着怂恿儿女归家歇息。 越霁哭笑不得,轻咳一声,将越淙哄回家平息叶谨知的怒火:“还有事呢,父亲先回去罢,母亲在家里也等急了,您好生陪陪她。” 想起家中还有窝着火的夫人,久经沙场的越淙也不禁打了个冷颤,他不敢再拖延,忙点头道:“也是,那我可先走了。” 越霁笑着摆了摆手,越淙往外走了两步,复而调头回来叮嘱她身边的越霖:“照顾好妹妹。” 越霖有些受不住他爹絮叨的性子,冷着脸应了声,两人这才随着传唤的小内侍入了殿内。 谢麒坐在一方海青石书案后,撑着头,不悦地盯着书案上一大叠散乱奏折,等他们行了礼,谢麒才掀开眼皮打量一眼来人,旋即问道。 “查出来了?” 越霁点头:“是。凶手是苏太妃的丫环冬灵,她将南芜子交给陛下之前,就私自昧下了少许分量,此刻内侍正在搜查她的居所,不出过时应当就能找到剩余毒药。” 她又将冬灵的作案动机,手法仔细复述了一遍,包括事后将鹦鹉的尸体拿给孙太医验了,才确定那只鹦鹉亦死于南芜子之毒性。 越霖始终未出声,只静静地垂眸听她有条不紊地交代清楚,眼底闪过几分不易察觉的赞许。 谢麒瞥了他一眼,又回神听越霁交代,等她终于将前尘往事说明白了,谢麒神色难辨地评判道:“也太痴狂了些。” 她反倒不怎么在意苏衣心所有属之事。 索性此事相关者都死了个干净,也就剩个口风严实的吴太妃还留守宫中,谢麒并不怕吴太妃会一时想不开,将此事传扬出去。 至于琼华苑的宫人,叫半柳抽了空,去处理一番便好。 越霁亦有同感,她情绪复杂地点了点头,便听见谢麒已经语气平淡地问越霖春雨楼一事。 越霖肃容道:“大部分女子见到老板云娘落网,已经开口招供。不过少数几名女子被拐时年龄太小,当真不记得江南之事,什么也问不出来。” 他顿了顿,等谢麒沉思片刻,又接着道:“苏家参与此事之人,仅有大房二房两家男丁,女眷皆不知情,而三房的苏芃亦是早年间便被他们两房孤立,平日里已不相往来,昨夜听闻此事,更是在牢狱中也吵闹着要分家。” 谢麒凤眸一狭,忽而问越霁一声:“你觉得苏芃如何?” 心知谢麒在考量苏家三房还能不能为她所用,越霁沉吟片刻,摇了摇头:“再刻苦几年,兴许能榜上有名。不过苏荷和我弟弟的亲事被搅黄,多少有些他的功劳,虽然都说逐利之心是人之常情,在我看来,他攀炎附势的愿望过于强烈了些,若入官场,怕是心智不够坚定……” 她心底虽看重苏荷,到底说不出苏芃的好话。 不过眼见谢麒眉毛高挑,颇有些放弃的架势,越霁到底想试试:“可苏荷倒是不错,稳重沉静,进退有度,她那文采也是实打实的,并无半分虚妄……” “是么?” 谢麒意味声长地侧眸看越霁一眼:“你属意她?” “是,”越霁大大方方地承认了,她深知此时是最适合拍马屁的时机,小脸骄傲地道,“陛下既然属意用微臣,那也可以考虑考虑微臣推荐之人嘛。” 谢麒却忽然噗呲笑了一声:“朕一开始可没属意……” 她若有所思地斜眼瞥着越霖道:“是你哥,让朕一定要考虑用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