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面缘
沈知轻拍她肩膀,趁人不注意低头问:“钦原学妹,你没事儿吧?”
少女摇头说:“没事。”
前厅空荡荡的,早不见什么少年。
结束话剧排练已是半个小时后的事,台下早就空了。
话剧社的社长瞧鹿钦原提着包往外走,赶忙招手将人拦下:“嗳,鹿学妹,你要去哪儿啊?等会儿还有聚餐呢。”
她指指外面,笑着说:“谢谢学长,但我朋友在外面等我,我要先回去了。”
少女笑容清甜,她回眸刹那整个后台的人都被惊艳了。她就像坠落人间的神明,浑身散着金光,就连发丝都赋予了生命,在星点尘埃里舞动。
空旷的走廊被耀眼的夕阳笼罩,徐徐微风轻拂少女裙摆。
走廊尽头,少年背倚栏杆,手里捏着燃烧殆尽的烟头。他头微微仰起,吐出飘渺白烟,洋洋洒洒的光悉数落在头顶,风轻撩发丝,衬得他愈发慵懒。
周哲钦碎发下的眼睛扫了过来。然后迈着懒懒的步子,熟络地一把抓过鹿钦原的背包,随意扛在肩头。
起初鹿钦原还会生气,气他总是那么霸道,她试过抢回来,最终都是无功而返。
少年也总爱逗她,跟逗小猫似的。
少女乖乖跟在他身旁,不时偷睨他,少年表情怪严肃的,不像平时。
“周哲钦,你怎么出来这么早?”
难道是他们排的剧太难看?
鹿钦原心里没底,说起话来软绵绵的。
他懒散敷衍地说:“哦,没什么,挺好的,你手没事儿吧。”
少女‘嗯’了声,一双如水的眸盯着绷带出神。
绷带是五花大绑的手法,很是蹩脚。一看,就是出自某人手笔。
自从手受了伤,少年便会自顾带她去校医室换药。
最开始天天蹲点堵她,她有些害怕,为了躲他,直接跑进办公室。
没成想,少年毫不在意,当着几位老师的的面把她拽走了。
后来去的次数多了,她才知道,校医休了一个月的假,压根儿没人管她。
周哲钦自顾揽下重任,虽然包得丑了点,但很用心。
那个恣意任性的少年生怕缠绷带时弄疼了她,总说笑话逗她,分散她注意力。
二人就这样走了一段路,快要走出大楼时,她身旁的少年停住了脚步。
鹿钦原撩起眼,入目是少年发丝浸染余晖的模样。
他发丝细软,喜欢飘扬,衬衣解开两扣,微露的白皙一闪而过,他两手插兜,神情倦懒,深邃的眼望不见底。
那一刻,少年美如画中仙。
她看得失神,缓了好一阵,才歪头问:“你怎么了?”
秋风吹拂,揉乱了少年漂亮的头发,少年漆色的瞳仁暗了暗,垂眸那瞬,他眼中只有她。
“鹿钦原,如果我追你,你会同意么?”
什,什么?
闻言,她愣了愣,有些错愕,清澈的眸子眨了又眨,还是没有消化完这句话,她不知道如何回答,拒绝还是默认?
她从来没有考虑过谈恋爱的事。
见她没有回答,漆色的眼眸又暗下几分,少年深吸口气,缓了又缓,才又问,只是,他的声音更低更哑了:“那,如果沈知追你,你会答应么?”
鹿钦原猛地抬眼,错愕道:“这关沈学长什么事,你怎么会这么想!”
少年呲笑了声,语气里带着玩味,苦涩:“难道不是么?你们小姑娘,不都喜欢他那样的么?”
九月的新纪私高还算漂亮,除了那片红枫林,他们学校还有许多其他的树林,皆是美得别具一格。
周哲钦将人送回宿舍后,晃悠到一片银杏林,昏黄昏黄的。
少年两腿架在长椅上,颓靡地耷拉着,他有些烦,更有些恼。
小姑娘没有给他满意的答案。
忽地,一团黑影罩下来,猝不及防地,少年挨了一拳。
周哲钦撇过头,谇掉嘴里的血沫,舌尖顶过被打的脸颊。
操,还真他么疼。
他仰头,漆黑的眸子半眯,随即弯唇笑骂:“操,沈知,老子他么没找你算账你倒先找上门了。”
女寝里,顾缘洗完澡出来,就瞅见少女一副苦大仇深的模样坐在椅子上,润白的小脸都皱成老太太了。
她走过来,俯身看看少女写了什么。
一瞬,顾缘扯着嗓,指尖点在鹿钦原刚落笔的位置:“我去!鹿钦原,可以啊,你这是喜欢上哲钦哥了?你俩在一起了?”
少女害羞的连忙堵她嘴:“嘘!别,别胡说。”
她撩眼看向写满‘周哲钦’的纸,眉眼弯成好看的月牙:“但快了。”
*
鹿钦原刚结束出差,时差还没倒过来,此刻坐在车里还有些犯困。
开到半路,鹿钦原改了方向。
她想去看看周哲钦。
周哲钦的墓在B市,在他自小生活的地方,K市只做了个简易的衣冠冢。
他的墓选在城郊,半坡距离,不远也不陡,可她就是走得艰难。
“周哲钦,你看,我带了你最喜欢的紫罗兰。”
鹿钦原将一束紫罗兰放他碑前,弯身缩在碑角。
他的碑上长了暗绿的青苔,碑前还放着一束白玫。
鹿钦原酸酸道:“你这桃花挺好啊,死了还有人送你白玫。”
她看着石碑出神,抬手轻抚碑面,刺骨的寒意直冲心脏。
缄默许久,直到天空淅淅沥沥,她才抱着碑面哭诉,“周哲钦,新纪私高又开始文艺汇演了,但,她们跳得没我好。”
“周哲钦,你说我是私高最漂亮的女孩,丢谁也不会丢我,所以,你去哪儿了?”
“周哲钦,你怎么狠心让我哭呢?”
“周哲钦,我想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