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所见的
就进不来,如果那个人进不来,她就见不到对方了。
离那个人到来还有很长一段时间,足够她进行消遣。她换下出席晚宴的正装,踮脚将长裙挂回红檀木的橱内,重新穿上柔软的衣袍,袖口缀有轻飘飘的蕾边;她脱下低跟鞋,裸着足,不声不响地跑过光洁的地面,举手撩开长可及地的床帘,像小动物钻巢似的钻回床被。
现在睡么?现在就要睡觉么?可她没有那么早,墙上的蜡烛才烧到很高,反光增亮的金属片仍然冰凉,她白天已经睡了很久很久,是为了让自己在夜晚时分清醒的时间更长……
因为那个人只在入夜后出现呀!
接下来她伸手在床头摸索,按下多年前就存在于此的机关,暗格打开,上升成一个小小的烛台,盛放着一支不为人知的蓝蜡,燃烧时蕴出奇异的味道,像最舒适的羽绒枕被和昏黄灯光间才会有的那种味道,叫人安适得忘乎所以。
她喜欢这个香气,温暖得恍如幻梦,古堡并未大量购置过安神效果超常的蓝蜡,这当然不是她一个默默无闻的小女儿能得到的,那个人赠给她的时候仔细嘱咐过,要藏在清洁女佣看不见的地方。
她很认真地这样做了,放下床帘后这一方小小的空间显得那么安全,那么明亮,谁也无法打碎的私人世界,她取来厚重的故事集,把手指头放在优美的诗句上,小声地念着,做自己的功课。直到念完了三四篇,烛火微微晃了晃,她按着心口,数从中传来的心跳节奏,确认它平缓又轻快,不躁不急后,就慢慢滑到床边,拧开每日服用的疗愈药剂。
按例喝完药,她又将故事集搁回书架,换来一本封面由玻璃和镜子打造的画册,配置的是一杆乌黑的炭笔,画作多半是静物描摹,从第一页画到最后一页的星空,技艺肉眼可见地发生了变化。也有些不一样的人,端盘的高个儿男仆,奋笔疾书的女孩,多半长得有些夸张,腿出奇的长,或脑袋上冒着问号,是小孩子特有的幻想。
她落笔,照常练习,今晚参照的是梳妆台上摆放的花束,雪白的花朵高昂,枝叶绿得发暗,那个人昨天带来它时兴致盎然,教她如何摘下其中一朵。和她比起来更长的手指握着她的手,轻易拧断花茎,萼片渗出清冽刺鼻的草木气味,那朵死掉的花躺在手心里,和那个人的手指一样贴着她的皮肤。
她画手指,她画胳膊,她画垂落的花瓣和一动不动的花蕊,她一心一意地画,笔尖磨得越来越钝,勾勒出那个人的种种,她画得越多,画得越好,那个人的影子就越来越清晰。她画得这样认真,听不见推门时的风声,衣摆扑打声,烛火猛烈摇晃发出的细微尖叫,有和画册上如出一辙的纤长手指撩开床帘,影子如从天而降落在她身旁,突兀闯入了这片小小的地方,她惊得手腕一抖,那影子就摔在笔下好大一块,把她的画毁得一干二净,可她毫不在意地,兴高采烈地笑起来,她终于等来了她想见到的人,她朝着那个看不清面貌的高挑又苍白的人小声喊道:“——”
“莫妮卡!”
“——莫妮卡!!”
如遭雷击,她悚然震醒。
眼前的事物在看不清的那一瞬间天旋地转。
再一眨眼,茜茜莉娅扶住了软倒在地的她,把她架在手上,拍拍她的脸:“还能呼吸么?呼吸,莫妮卡,听得见我说的话么?要张嘴……”
莫妮卡的手指搭在茜茜莉娅的肩膀上,钟表指针哒哒地走,时间过去了少说有一个小时,她陷入侧写的谜团中不断地喃喃低语,最后竟然停了声音,连呼吸都止住了,龙族又惊又怒地呼唤她,毫不迟疑地打断了她脑海中的动荡。
魔族刚刚还发软的手指忽然用力抓住茜茜莉娅,力度那么大,深深陷进皮肤里。“……睡裙。”
“莫妮卡?”
“我看见了……看见了。”魔族恍惚地看着朋友的眼睛,汗湿的头发贴在脸颊,嘴唇发颤,溢出来的声音也轻得难以置信。
“城堡里有件白睡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