引章-7
这天,知道三哥新婚的小鬼就迫不及待要凑热闹。
“跟婆婆去看看新娘子!”
龚婆婆今天穿了件颜色鲜亮了一些的袄子,挪着她那小脚就要往外走。祝小金也穿着鲜亮的红色新长衣,是龚婆婆扎的。
一出黑色大门,接新娘的马车已经眼看就要到了眼前。
马车布置喜庆,龚婆婆略微等了等,要新娘车过去再跟着的意思。小鬼抑制不住的喜悦,迫不及待要跟过去了,盯着那个车窗看。
车窗的帘子看似密不透风的,也不知那新娘子长得什么模样。
眼见着马车就到了眼前,那车窗帘子跟着晃悠这,后面是个神秘的新娘。小鬼的好奇心都要溢出眼眶,盯着那块帘子仿佛多盯一会就能看进去似的。
谁知那帘子真的有了动静,一角缓缓被撩开,露出一张女子的脸来。
小鬼却与那帘子后突然出现的眼睛对视。好像,那双眼睛里有了自己的身影。
这个惊奇的发现令小鬼有些兴奋,又觉得不可思议。时间过去这么久,她都已经习惯了被所有人视而不见,完全能自娱自乐,与龚婆婆在院子里与各种鸟儿吓聊才是生活日常。
可是这一刻不一样,那个新娘,是能看见的!
龚婆婆好似也有了察觉,站在一侧故作镇定。
马车一晃而过,帘子垂下。突地木啊车里传来一声尖锐刺耳的尖叫声。
那声音仿佛白日里一把尖锐明亮的刀子,刺破每个人的胸口,令所有人惊起一阵没来由的错愕,祝存远家坐席的所有人都是一阵错愕。
随迎亲队伍吹曲儿的人也是陡然没了声音。仿佛一整个世界都静默了片刻。
接着所有人议论纷纷,又不明所以。气氛又瞬间炸开了锅,但不管是先前真热闹的气氛,还是这会儿奇怪热闹的气氛,那都是一个热闹气氛。
这个节骨眼上没人计较。
龚婆婆与小鬼是听得最清楚的。这一老人一小鬼相互对视,都说不出话来。
只听那吹曲儿的人断然又接上了,曲子吹得震天响。热闹是真的热闹。
龚婆婆率先一耸肩,转身去锁了自家大门,跟上了车子朝祝存远家移步。后面还跟着小鬼。
听闻这个新娘陈月娇原本就是脑子不太灵光的,所以至今成了个老姑娘,没寻到婆家。说媒给了祝存远也是两家各自最后的退让。
这二人都耽误了最佳的婚配时候,在世人眼里这多少有点不如人意,但时至今日这门婚事可也算得上是最好的婚配。
祝存远本人也因此而得意的。今日婚事在十里八乡也是办的风光。
龚婆婆跟新娘的车子后面,到了祝存远门前,却叹息一声,迈入了门里。
新娘被接进门,为这个今日原本就很喜气的院子更增添了真正吉庆的模样。所有人又恢复了热热闹闹的模样,看向被红色帕子笼罩住的新娘,仿佛帕子下是个绝世容颜,是与这个院子的主人结良缘、共白头的人。
喜庆的事谁都喜欢,老远赶着来看的,甚至不怎么熟悉的人都愿意来图个吉利,参加这场宴席。
新郎祝存坐在个红的耀眼的椅子上,远笑得眉眼弯弯,脸上的表情纹都多出了好几条了,与在座的宾客看着新娘。
所有人都忘记了那一声不同寻常的叫喊,包括新郎。
祝存远当然也知道自己的新娘,不似那别人家的周正。说媒的早就告知了他,新娘脑子不太正常,但媒人也说了,不影响!
陈家姑娘也懂些礼数、茶饭手艺好,取回来照顾男人和一个家肯定不成问题。
为着此,祝存远还专门跑去那无双镇里的陈家偷偷看过这个姑娘。当时看着人确实没那么灵光就是了,识大体倒也是识得一些的。
她是陈月娇,成日里疯癫痴傻没识过字,在自家门口晒太阳,看世界。门口时常有小孩子玩闹,她便跑过去看。
看着看着就能一起玩了,小孩子们分队伍玩游戏的时候差了人,就带上这个“傻子”姑娘凑人数。时间长了孩子们也都觉得这个傻子人好,玩也就愿意带着她。
祝存远老远看见她和一群小了很多的孩子玩跳房子,玩到开心的时候露出灿烂的笑容。回家想都没再多想,便应了这门亲事。
终于轮到他祝三逍遥自在一回,抬起头做人!他也要有媳妇了,无论是不是所有人眼里期盼的那样好,反正他就认定了。
陈月娇是最好的,是他将来的媳妇,他们一定要共度一生、白头到老!
传闻中,有说这个陈月娇天生疯傻;又有说后来得了神来的药方治好了;还有说并没有完全好,时好时不好没个定数……
祝存远权当没听见,终于盼到了今日。
那日他从屋顶摔了之后,因身体原本就底子就好,恢复了七八分。即便这样也是个断手残脚,不怎么利索的残废。找那好的也不一定就能看上他。所以祝存远特别知足。
今日,他的身体还不能站立,可是那又怎样,坐着把这个婚成了,今后他就成为了讨到老婆的人。
媒人从头到尾手脚麻利的把新娘搀进屋里,也是长叹一口气:“可算是顺利把人送到!”
今后这日子,悲喜愁苦可就和她这个媒婆没关系喽!
其实一场宴席,在这子午镇最平常不过了。十里八乡的人家,总有那好事发生的。人们喜闻乐见,口口相传,传遍了整个镇子,逢人就说:“祝三家的可算是成了个姻缘!”
一番热闹过后人散了,祝存远接受来自每个人的祝福,再看着他们离去,请来的帮佣收拾了一院子剩下的狼藉也都领了钱离去了。
才起身扶着院墙进到了住屋里。那里是他的新娘。
屋里安静的毫无生气似的。整个院子里都安静的还毫无生气。
他一个人的时候也没有这样的感觉,今日为何不同?
祝存远的心跳在这静谧的气氛里乱了节奏,他大气不敢喘,侧身往热炕的方向。
这一看,整个人几乎背过气。
炕上是三娘张喜鹊找了镇里福气好的一些人为他成婚专门缝制的喜被,大红大绿、春夏秋冬各自所用的的七八条,加上新娘陪嫁刚带过来的没有数过。
此刻都横七竖八、乱糟糟散落得随地……
画面好似两口子打了架,哪里是新婚?再看地上,正有个人蜷缩而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