宫墙深深(14)
“祖孙两个第一次见面就披金戴银。”老妇人撇撇嘴,甚是不满地说:“你的母后可不是这样。”“她推崇节俭,穿着简朴无文绣也不配珠戴玉。”“我戴珠宝是基于礼数,”黎帕那理直气壮地回嘴:“在粟特人的文化当中,不戴珠宝很失礼。”
“吐火罗人身份地位的高低不是依靠珠宝首饰,”老妇人训斥说:“而是看帽子顶上的羽毛!”“因为只有身份地位高的人才可以享有把羽毛插在帽子顶上的特权!这是吐火罗人自古就流传下来的习俗。”
“那是吐火罗人太保守了,故步自封。”黎帕那不服气地顶撞说:“粟特人有许多值得吐火罗人学习的地方。”“简直胡说八道。”老妇人听罢更生气:“粟特人自恃清高,那些什么所谓的拜火教,纯粹就是一派歪门邪道!”
不看你是祖母,怎么可以污蔑粟特人!黎帕那怒从心起,到底是粟特人养大的,发自内心对波斯文化有深厚的情感,岂能容忍他人的污蔑?!“太后息怒。”希玛妮没想到这对祖孙第一次见面就发生口角,连忙赔礼:“黎帕那年幼不懂规矩,还请多多见谅。”
多多见谅。哼。到底造了什么孽,本后一个信佛的人,要对一个异教徒多多见谅!老妇人悻悻然地想着,侍女端来大碗的奶茶上桌毕恭毕敬道:“请太后,王妃和公主慢用。”按照楼兰上流阶层宴会的规定,第一步首先是喝奶茶。然后侍女再端出烤馕、饴糖、葡萄干、杏干、果酱等各种精致可口的点心和瓜果招待。
这奶茶也颇为讲究,不能用过夜茶和剩茶而是重新烧茶,盛在大碗里,喝的时候把馕掰成小块放在大碗里里泡软,保准吃得美味喝得舒服。然而……“这么大的碗啊。”黎帕那伸长脖子看了看,自言自语道:“大得都能放下我的头了”
“没有小杯子吗?”黎帕那当着祖母和姨母的面询问侍女,“我习惯用小杯子喝茶。”
这可如何是好?太后习惯用大碗,公主却不习惯,侍女为难地看着老妇人,不知该怎么办才好,“去给公主拿杯子来。”希玛妮为了化解僵局而抢在老妇人面前允诺,心想既然公主喜欢用杯子喝奶茶就让她用杯子喝吧,侍女很快端来杯子,黎帕那将大碗里的奶茶倒在杯子里,希玛妮又寒暄几句,让她尝尝精致美味的点心,她却摇摇头:“用膳的时候桌子上没有铺桌布怎么可以。”
希玛妮莫名其妙地问:“桌布?”黎帕那说粟特人习惯使用桌布,这玩意儿在不同的场合有不同的礼仪和不同的材料和图案组成,例如婚礼、秋收、新年、冬至夜等,总之在波斯文化当中代表健康和礼仪等。
希玛妮注意到太后的脸色越来越难看,意识到不妙,连忙打圆场说:“太后你看黎帕那长得很像斯忒妲吧,尤其这眼睛......”
“姨母你快闭嘴!”黎帕那的脸色立马也变得难看,“粟特人禁忌议论眼睛,尤其是婴儿的眼睛这会引来恶灵,只能让巫师把眼睛挖出来辟邪。”
“笑话。什么乱七八糟的信仰!”老妇人忍无可忍,冷冷地说:“善意地夸奖励几句就会引来恶灵?如果是夸你的孩子,难道你也要挖他的眼睛吗?”黎帕那点头,态度得很坚决的回答:“那是自然。”老妇人这可被给气坏了,“你,你,你简直无可救药!”
希玛妮硬着头皮劝解:“太后息怒,息怒。传出去可不好......”就在这时候,有两个人正急急忙忙赶往前王后寝宫找黎帕那,一个是尉屠耆,一个是海珑麟,尉屠耆昨夜整夜都没有睡好,只想进宫来看看黎帕那的情况,前王后寝宫越来越近,他无意间发现一个侍女躲在杏树后面,鬼鬼祟祟地东张西望,形迹可疑。“你哪个宫的,在这里做什么。”尉屠耆大步走上去质问她,她看见王子来了立刻惊慌失措逃走,眨眼便不见踪影。
“薇迪雅,你说我要送给王妹的这些首饰会不会太寒酸呀。”海珑麟大摇大摆走着,薇迪雅捧着沉甸甸的首饰盒跟在后面,“这些都是吐火罗人最上乘最华贵的首饰,公主肯定喜欢。”“你懂什么。”海珑麟说:“粟特人个个珠光宝气,王妹见过的首饰多了去了,怕是这些未必能过她的眼呢。”
尉屠耆看着侍女消失的方向,满腹狐疑,转过身走了几步,冷不丁撞上自己的死对头堂姐及其女官,很不高兴地问:“你来这里做什么。”海珑麟看见死对头堂弟同样也不高兴地反问:“你来做什么。”尉屠耆看了她一眼,说:“我来找黎帕那。”海珑麟面不改色道:“巧了。我也是来找黎帕那的。”薇迪雅连忙弯腰向王子行礼。
尉屠耆不想和讨厌的人废话那么多,自己为黎帕那的安危而来,必须得快点进寝宫里面去看看情况,于是抢先一步闯入大门,海珑麟见状,也不甘示弱赶紧追上去,生怕尉屠耆抢先一步会影响到自己和妹妹交谈,两人几乎肩并肩走进桃金娘宫院,“黎帕那!”尉屠耆叫了一声,却没听见回应,他心里咯噔,想着莫非真发的生了不测?海珑麟也叫了一声:“里面有没有人啊!王妹,在里面吗?”
“有有有。”正在卧房里打扫的曼琳听见声音,急急忙忙跑出来,弯腰向尉屠耆和海珑麟行礼:“王子,公主万安。”“黎帕那在哪里?”尉屠耆劈头就问,曼琳回答;“公主一大早被希玛妮王妃请到太后寝宫去做客了。”海珑麟看见她手里握着红白相间的帛布,惊诧地问:“这是什么?”“这,这,”曼琳想起黎帕那交代过先不要让外人知道昨夜发生的怪事,慌忙把帛布藏在身后,支支吾吾:“没什么,我方才在卧房打扫......”
还想骗我?尉屠耆的脸色阴沉下来,你那不寻常的脸色已经出卖你了!“手里拿着什么玩意,让我看看。”他上前一步,命令她交出帛布,她吓得一个劲地往后挪,“不不不,王子,没什么,真没什么。”“还扯谎,交出来。”尉屠耆强行夺下帛布展开看见上面染得红通通,散发着一股子血腥味,“啊!血!”薇迪雅吓得失声尖叫,差点把首饰盒子掉在地上:“嫡公主到底怎么了?”
“哪来的血?你,你快给我老实交代!”海珑麟勃然大怒,揪住曼琳破口大骂道:“否则我饶不了你!”“公主息怒,息怒。”曼琳眼见事情无法隐瞒只好战战兢兢地将昨夜发生的事情捅出来:“公主交代过不能告诉任何人的。”
“曼琳快来啊,我发现蹊跷之处!”卧房里传出艾葳蕤的叫喊声,“什么蹊跷之处?”尉屠耆和海珑麟,薇迪雅三人连忙跟着曼琳冲进寝宫,看见艾葳蕤站在那扇临庭院的窗户前,用手拂窗台,用鼻子嗅嗅:“我发现这上面有奇怪的灰尘,和上次在巴塞木老爷家的情形一模一样。”但尉屠耆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