半边春色
人乱做一团,沈凤岐最贴身的小厮吴钩正大声地让他们不要吵,先去找大夫。
“发生了什么?”齐小斋抓住他问,她动了动鼻尖,忽地看向了内屋,眼神锐利,“屋子里为什么会有血腥味?”
吴钩被突然出现的她吓了一跳,面上僵笑:“哎呦,姑奶奶,您来了啊,没什么,不过是内院里的下人不小心划伤了手,没什么大事……”
他话音刚落,齐小斋就一把拎住他的衣领,看着他的眼睛,一字一顿:“告诉我,到底发生了什么?”
她眼中完全失去了笑意,气势迫人。
吴钩感觉自己像被半只脚踩在悬崖边上一样,全身汗毛倒立,犹豫了一下后便一五一十地把真相交代了:“刚刚公子回来时……”
齐小斋一边听着一边朝着里面走去,她吹了一个呼哨,空中便飞下来一只信鸽,她撕下来一块衣摆以指为剑在衣摆上快速刺下了几个密文,随后放飞信鸽。
吴钩待在她身边噤若寒蝉,什么也不敢问,只觉自己关于齐小斋的印象被完全颠覆了。
这位恐怕并不是个弥勒佛,而是个笑面罗刹。
只是见她径自朝着内屋走去,吴钩想起了公子说过的话,连忙道:“齐小姐,公子说了,谁也不准进去……”
他声音变弱,只能眼睁睁地看着她当着自己的面关上了通往内院的大门。
***
沈凤岐隐隐听见院子里传来说话声,他扶着桶壁,疲惫地睁开了眼睛。
他现在的样子可谓狼狈至极。
头发披散,衣裳凌乱,原本莹白的肤色现在惨白如纸,殷红的血丝混着冰冷的井水环在他周身。
井水带来的冰凉感只缓解了少部分他体内的灼意,尽管他的身表如同浸在冰窖,体内却仿佛在被火烧一般。
仅仅不半炷香的时间里,他就昏迷了好几次,又被体内的灼热感烧醒,如同遭受着冰火的凌迟一般痛苦。
院子里的混乱声越来越大,他依稀听到了小斋的声音。
小斋,她回来了吗?
沈凤岐提起精神,强支起身体,想要从木桶中出去。
可他的四肢虚软,完全不听使唤,竟带倒了木桶,满桶的血水连带着他一齐倾倒在地。
“哗啦啦……”
“阿岐哥哥——”屋门外传来熟悉的少女的声音,沈凤岐终于确信,是齐小斋来了。
他手撑着地面勉力站了起来,磕磕撞撞来到了门边,然后颤抖着手放下了门栓。
门栓被放下时发出“嗒”的轻响。
屋门外少女敲门的声音一下停住了,隔了一会儿,她才涩然道:“阿岐哥哥,你不想我进去吗?”
沈凤岐已经累极了,他背靠着门,跌坐到了地上,声音中带着浓浓的倦意:“我现在不想见你。”
见他做什么,看他现在这一副水鬼的模样吗?
“……好,我不进去。”齐小斋的声音变小了,“阿岐哥哥,我能就在门外陪你吗?我保证没有你的同意我不会进屋的。”
“不行。”
“……阿岐哥哥,这可由不得你,我就要在这里陪着你,你要是不答应,就出来把我赶走,那我到时候一定乖乖听你话。”
沈凤岐没有答话,他已经疲惫到连一个多余的字都不想说了。
他自嘲又无奈地想:既然她非要留,那就留吧,他还能把她怎么办?
在她面前,他的底线早就一降再降了。
齐小斋见他没有回话,便背靠着门坐了下来。
庭下有一汪静池,池中布满了翠绿的荷叶,有几支亭亭的翠杆穿插其中,其上粉红的莲苞微绽。
时近傍晚,漫天霞光映在这池水之上,恍若仙境一般。
如若是往日,齐小斋看到这样的美景,必然会心生欣喜。
但她此时,面上一丝笑意也无,只静静地看着这满池莲景,目光冷肃。
屋内,沈凤岐再一次从噩梦中惊醒。
伤口处不断传来细细麻麻的痛感,但这远远都比不过在他体内沸腾而起的那股春意。
他身体某处的异样已经到了无法忽视的程度了。
“小斋。”他强忍着喘息,“你先走,我明天再去看你。”
“我不!除非你现在就出现在我面前!”
她怎么就不听话!
沈凤岐被气到头晕,本想要训她几句,可一启唇便是急促的喘息声。
“阿岐哥哥?”
沈凤岐咬住唇,绝望地闭上了眼。
药劲已经彻底上来了,在经历了数个时辰的漫长压抑后,它来势汹汹地占领了这具早已疲惫不堪的躯体,发誓要给他一点颜色看看。
热,越来越热。
除此之外,还有酥麻、绵软,痒意和恍惚。
他暴露在空气中的凝脂般的肌肤已经全都染上了一层胭脂般的薄红,湿漉漉鸦羽般的长发黏在这红白之上,泛着莹润的水光。
门外没有动静了。
她也许并未注意到。
沈凤岐半阖着长睫,眼尾晕红。
他忽而咬住鲜血淋漓的的那一截手腕,另一只手颤抖地伸向了衣裳下摆。
刚碰到的那一刹那,整个世界仿佛都静止了。
他发狠地咬着手腕,强压住从喉咙里出来的□□和鼻音。
有那么几瞬,他觉得自己就要溺死在这里。
由于压制的太久了,过于敏感的身体很快就缴械投降。
他几乎是刚停止便睡了过去,可没过多久,又一波席卷而来的热潮将他唤醒。
为什么……
他眼睫沾湿,全身都在发抖,强忍着难堪和羞意,又一次将颤抖的手伸向了衣裳下摆。
……
屋外,最后一抹霞光从池水中褪去。
夜空中开始飘起了细细密密的雨丝,被风卷着吹到了人的脸上,带来细细麻麻的凉意。
齐小斋沉默地看向天空。
这是她一生中度过的最漫长的一个夜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