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伊人影
“我跟你们说，桃溪四季如春，那漫山的桃花不知绽放了多少年从未凋谢过，连生出来的花妖都比别处的妍丽动人，那溪水如剑阁春日清泉般清冽，只得浅浅一层，最深处也不过膝盖，你俩知道桃花鱼吗？”
俩小孩齐刷刷摇头。
那人抿了口水润润嗓子，才又接着道；“除却平日咱们吃的鱼，桃溪独有两种鱼，一种便是桃花鱼。桃花鱼最大不过巴掌，通体淡粉，以飘落的桃花而食，游曳之间仿若一团在水中逐浪而嬉的桃花，也因此得名。”
“还有一种呢？”一小孩问。
“还有一种呀，是溪白鱼，溪白鱼比之更难得见。”那女声答道。
“桃花鱼居于桃李花林之下，逐簇在水面的桃花而居，去了桃溪总能见到，溪白鱼却只在溪木下有。那鱼生的细长，成鱼长约一尺，却只比柳叶宽半寸，以溪木生长中溢出的生气和掉落的木屑为食，平素不爱动弹，实则迅猛，其背部有一道薄薄的背鳍，锋利如刀，一窜起来如翎羽山庄的落日箭，大荒中少有敌手，等闲制不住它。”
那女声正讲的兴起，俩小孩也听得如痴如醉，忽听人问道：“那好吃吗？”
俩小孩扭头，蹦下长凳手拉着手向来人扑去，口中唤道“师父/陆师兄！”
原是陆南亭与君白回来了。
两人带着孩子坐下，少有人来的翠微楼难得显得有几分拥挤。
君白将燕如一拢在怀里，抓了把核桃捏开剥出果仁给喂着，陆南亭瞧了眼快要见底的茶壶，从罐子里抓了把果干泡了壶新茶拎过来。
君白催促道：“江师妹，溪白鱼好吃吗？”
“你以为谁都像你一样看见什么都想尝尝？”江惜月嗔道：“你当溪白鱼是那么好抓的？先不说那鱼本就迅猛，单单是靠近溪木就异常艰难，世外之地岂是我等凡俗之人能轻易踏足？”
“那你这不跟没说一样？”君白给她塞了把核桃，低头逗着燕如一，“等来年开春师父给你抓两条桃花鱼尝尝可好？”
江惜月：“你看那群花妖不撕了你！”
桃花鱼亦是桃溪奇物，除却那藏在层层叠叠花障之下的桃花妖，更令人忌惮的是那片花林之后让人望而生畏的狐园——涂山氏。
当今国号夏，王名启，其父禹，其母涂山女娇。
涂山一族本就势大，在禹登位之后更是无人敢犯，再是隐居避世，也无法否认如今的王室子孙身体里或多或少流着涂山氏的血。
比起那娇弱的花妖，显然涂山氏更让人忌惮。君白却丝毫不担心，有道是车到山前必有路，来年的事又何须现在的他来操心。
“对了，先前君衡师叔是怎么回事，神色那般奇怪？”看燕如一吃的差不多，君白掏出手帕在她嘴角抹了把，这才顾上自己。
这话得陆南亭接。
他顺手把凯枫递给眼巴巴盯着他的江惜月，抿了口茶水，才慢悠悠道：“听说五日前你刚离去不久，君衡师叔趁我下山取信那片刻功夫，把这俩抱去他院子里，最后不知怎么将凯枫惹急了眼，竟硬生生必出一记道生火，将君衡师叔胡子燎了半截。”
凯枫听言连点心都顾不得吃，气鼓鼓道：“他坏！”
燕如一也心有余悸的揉揉脸，跟着附和：“太师叔坏！”
其中详情只有少数几位当事人清楚，小孩子说不清楚，长辈也不会四处宣扬，但凯枫素来乖巧，若非真将人逼急了，也不会做出如此举动。
而能将凯枫逼急了，君白也能猜出是为何。
他低头看着燕如一，“乖徒儿，明日师父带你把君衡师叔头发也燎了可好？”
敢欺负他的徒弟，别说师叔，就算是掌门也不行！
燕如一狠狠一点头，显得尤为郑重。
要她说，师叔们还好些，这些太师叔师叔祖是她生平所见最坏之人，都那么大年纪的人了，成天以欺负小孩儿为乐，简直太坏了！
“等等，”江惜月打断他们的互动，“凯枫什么时候学会道生火的？我记得他俩还未开始习剑吧？你俩私底下偷偷教他们了？”
习剑这种事并非越早越好，剑阁有令，初习剑者，满五岁方可，怕的是幼儿筋骨未全，过早习剑于身体无益。
一般孩童习剑约莫是在七八岁左右，而习剑需先习文识经，剑阁剑法道藏万千，若看不了剑法读不懂经书，于往后的修行百害而无一利。
江惜月怕这两人一时兴起，过早传授俩孩子剑招剑诀，反倒害了俩孩子。
陆南亭笑笑，宽慰道：“惜月你放心，未得师父允许，我岂敢胡乱教凯枫，君白师弟把如一看得比眼珠子还紧，又岂会图一时之愉做这等事？”
江惜月松口气：“这倒也是。”以君白对如一丫头的爱惜程度，恨不得天上的月亮都给人摘下来，想来是不会做这等有伤根基之事的。
“这事我也好奇，”陆南亭剥了把松子放在凯枫面前，状若随意的问道：“凯枫，是哪位师兄教的你？”
许是被江惜月方才那一急吓着了，加之凯枫性子本就腼腆些，顿时红着脸支支吾吾说不出话来，真像是做错了事的孩子。
燕如一扒着桌沿，仰头看看师父又左右看看陆南亭与江惜月，歪头不解的问：“这个不能学吗？”
君白摸摸她的脑袋：“不是不能学，是你们还太小，没到学剑的年纪，你要喜欢的话，明年开春了师父教你。”
他捏着燕如一的小揪揪，话锋一转，“所以是谁教你们的呀！”
虽然君白是笑着的，但燕如一莫名觉着师父生气了，因为‘道生火’，她不想师父生气，仰着头奶声奶气的说：“太师叔们讲经时常说起此招，听得多了徒儿便记下了。”
君白听闻没再说话，只摸了摸她的头，陆南亭笑笑未置一词，只有江惜月拍手称赞：“看来我剑阁又出了两个小天才，奖励你们今天的糕点可以多吃两块好不好？”
“好！”
当时的燕如一不知道这句话背后所涉及到的意义，师父师伯问，她便如实说，仅此而已。却不知剑阁弟子万千，唯天分二字，最是难求。
远处有剑影流光，君白若有所感，陆南亭抬头，“师父回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