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章 秋雨至
夏季快要结束的时候，俩孩子开始稳扎稳打的练剑阁基础剑法。
经过近半年打磨，俩孩子身量肉眼可见的拔高了，原本软乎乎的莲藕胳膊也蕴藏了力量。
用萧逸云的话说：“如一那丫头总算不会跑两步就摔地上滚两圈了。”
彼时君尉得闲，在翠微楼盯着一帮小子练剑，闻言一脚将萧逸云踹个趔趄，“练剑也不见你安分，活该被小丫头按在地上揍！”
君尉的脾气日渐暴躁，此事萧逸云居功至伟。
许是怕君尉整天给萧逸云这个泼猴收拾烂摊子早晚会被气死，他那几个师兄姐合计着干脆停了他在剑阁的职务，让他安心盯着萧逸云，顺带看着孩子练剑。
大抵是有同龄玩伴供萧逸云消遣，君尉惊喜的发现，带一群孩子竟然比只看着萧逸云一个轻松不少，他也不再计较师兄姐对他的‘欺压’。
日子慢慢步入正轨后，几个孩子能去的地方更多了，君尉时常领着几个孩子上观武台看同门切磋，说是让几个孩子开开眼界。
萧逸云是个一刻都闲不住的主，自打学会御剑以后除了锁妖塔守备森严没能溜进去，剑阁上上下下都有他留下的痕迹。
君尉带过来另一个弟子名唤骆劲贤。
在这一群猫狗都嫌的孩子堆里格外讨人喜欢，性情温厚处事妥帖，在练剑之余总是把两个最小的照顾的妥妥帖帖，给君尉省了不少事。
君白是在夏季的最后一天离开剑阁，那天燕如一刚学会御剑，在一群长辈的注视下飞的战战兢兢摇摇欲坠，南山好几次伸手试图接住差点没摔下来的小丫头。
那时君白方从紫薇阁领了剑令回来，他揉了揉燕如一的头夸了句：“我家如一真棒！”
然后揪着南山的领子将人拖到一旁嘀嘀咕咕不知道说了些什么，再回来就同燕如一说他即将出门远游。
彼时燕如一未将此事放在心上。
剑阁弟子出门远游是常事，年年夏季江河涌溢之时阁中精锐都会下山救助被洪水毁去家园的百姓，去年君白也是这个时间下山的，去了整整一个月方回。
所以她只抱着君白狠狠蹭了一小会，道：“望师父此行顺遂，平安归来。”
每次君白出远门燕如一都会说这句话，她所求不多，惟愿心系之人平安喜乐。
这小小的愿望在那时是那般微不足道，到后来却难以企及。
君白离开后的第十三天，剑阁落了一场雨，一场声势浩荡的雨。
那日傍晚，君尉领着几个孩子跑去剑阁西面的落霞峰赏景，看金乌西坠天际晚霞如烈焰灼烧，染着山腰随风起风落奔涌翻腾的云雾，霎时天地一片瑰红之景，如天地未分，不辨上下。
萧逸云蹦着跳着在悬崖边跃跃欲试，骆劲贤在他身后拉着他的领子生怕这小师弟一头栽下去，君尉和南山守着几个看呆了的小家伙。
剑阁位于高山之巅，景致多雄奇壮丽，长在此处的剑侠也多气质疏朗自有胸襟，莫说这等两相辉映的奇景，单是山巅脚下日夜翻涌终年不绝的云浪，便叫他们百看不厌。
“此等奇景，也只在我剑阁才能日日得见，当真百看不厌！”
君尉松散的坐在青石上，押了口茶，喟叹到，唯一的美中不足便是此处无酒。
南山有学有样的屈膝坐着，一手搭在膝头，一手扣在剑鞘上。
落霞将他的眼睛染成温暖的金红色，眼中清晰可见那个呆呆仰着头的小丫头的背影，他嘴角微微上翘，已经褪去稚气而日渐坚毅的面庞在霞光的染就下比平时更显柔和。
君尉觑了一眼这个半大少年的神色，无声笑笑，真该说，不愧是剑阁长大的孩子。
雨是入夜后开始下的。
分别是君尉还念叨着明日又是个好天气，让几个孩子早早起床带他们上云顶看日出，与这云海晚霞又别有一番风味，不想入夜后反常的下起了雨。
此时盛夏方过，还未褪去的炽热兢兢业业的散发着最后的余温，这雨下的也一反常态，先是淅淅沥沥的洒下些雨点，才慢慢起风。
起初所有人都没把这点雨当回事，等察觉不对时，呼啸而至的冷风裹挟着大片雨云兜头砸下。
豆大的雨噼里啪啦的砸在瓦片上，在剑阁徘徊肆虐的风像是被激怒的野兽摧毁着一切可以摧毁的东西。
翠微的竹伏倒大片，云顶的松断了枝丫，峭壁上的石落入深渊，山道云廊断了大半，锁妖塔的铃在风中挣扎，急急铃声让整个剑阁严阵以待。
锁妖塔的辉光明明灭灭，北落师门众弟子长老在塔下铺开层层剑阵。
紫薇阁亮起了灯，陆南亭给翠微楼套上层层结界确认万无一失，一头扎进风雨中往紫薇阁的方向行去。
“南奚，南巍，随我去紫薇阁议事。”卓君文打开院子的阵法，最后确认外界的风雨扰不到屋内熟睡的小丫头的清净后，犹豫了一下，朝一旁等候多时的几个弟子吩咐，“南青南歌守在此处。”
“是！”
紫薇阁的地板上湿哒哒淌着水。
这些最是看重仪容的剑侠再顾不上整理着装，上一刻踏着风雨而来，领命后立即破开风雨而去。
各个峰头院落的结界挨个亮起，莹莹微光算是这暗夜风雨中的一丝慰藉。
年幼的弟子都留在各自的屋子，当值的赋闲的长老齐聚紫薇阁，陆南亭站在象征着掌门之位的那把椅子右侧，顶着一众师叔前辈或不善或沉思的目光有条不紊的安排守备戒严巡查。
“六剑使同几位长老师叔留守紫薇阁以策万全，君尉师叔带一队弟子往山门去，君涯师叔率一队弟子往后山关隘以防万一，学堂小楼的弟子就交给君月师叔了。”
陆南亭环视一圈，目光停在卓君文身上，“君文师叔，劳烦您走一趟锁妖塔，锁妖塔事关重大，绝不能有失！”
君尉君涯已经点了人往外走，卓君文拍拍陆南亭的肩膀道：“南亭，放心，只是一场风雨，不必如此紧张。”
君月点好人手也走过来缓声道，“阁中目前未有示警，兴许只是这场雨来的突然。”
她笑笑，让自己看上去不那么严肃，“万事有我们。”
人手都派了出去，紫薇阁外的风仍在肆虐，剑阁山头的雨也没有停，锁妖塔的铃还在挣扎，那冲天而起一报平安的水龙只隐约瞧得见微弱莹光。
雨势愈大，水漫了进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