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十三章 西风冷
天灾和人祸，你永远不知道哪一个先到来。
就在人们都以为这种宁静中带着鸡飞狗跳的日子或永远日复一日重复下去的时候，剑阁发生了一件事，一件不足为外人道，却改变了许多人命运的事。
那是在燕如一七岁那年的夏天。
都说练武是无聊又枯燥的一件事，许是当真如此，才有了剑阁今日这般模样。
紫薇阁的偏房永远吵吵嚷嚷，充斥着六剑使绝望的咆哮和弟子唯唯诺诺的辩解，与陆南亭不同，卓君武对着这些永远是笑呵呵的，他下首的君月白了他一眼，“你当然乐呵，这些冗杂的事务又不是你来处理！”
卓君武的归来解放了陆南亭，却意味着君月等人的工作量急剧增加卓君武虽强，但在俗务处理上，连陆南亭都不如。
在这种安宁日子里，卓掌门最大的作用，便是坐在紫薇阁里充门面。
今年的夏天似乎与以往每一年一样热，却又带着微妙的不同。人说变故降临总是猝不及防让人措手不及，事后回想起来，一切都有迹可循。
紫薇阁万年如一日，其他地方却悄无声息的，变化着。
锁妖塔清光正盛，镇塔使却拧着眉，锁妖塔的魔气又不稳定了。
得了师父特赦的南山，每日练功的地方从锁妖塔挪到了翠微楼。繁忙的春季过后，燕如一与凯枫顺利的告别云起时，进了山顶峰的云深处。萧逸云却因文课考核不合格，还在云起时挣扎。
云深处一如往常，可在看不见的角落里，燕如一总觉得有不受控制的事情在悄悄上演。
人心是一种很奇妙的东西，昨天还对你释放善意的人，今天或许就会对你视而不见甚至恶言相向，今天还盼着你远离的人明天说不准又巴巴跑来找你玩。
燕如一今年依然没有上剑阁名册，君白扯着陆南亭领子都没能让他立马收个徒弟，当时燕如一拉着君白袖子犹豫到，“要不算了吧师父，就这样也挺好的。”
君白蹲下身抱着她嚎的撕心裂肺，说老大真不是人干的活，还说陆南亭就是活生生的例子，上要为掌门分忧，下要教导师弟师妹，看上去比同龄人生生老了好几岁。
陆南亭掰着指关节，笑的灿烂身后却似乎冒着阴气，将君白拖到一旁一顿胖揍。
你说教导徒弟这种事不应该是师父的事吗？为何要大师兄来做？这时总会有人告诉你，这是剑阁由来已久的传统。
在春天的尾巴里，原本说要闭关的瞬漆也开始下山游历，他走的时候燕如一拉着凯枫特意去山门等候，她看见那个寡言却总嚷嚷着要她改换门庭的青年背着剑，骑着马，慢悠悠的消失在视野。
瞬漆很少下山游历，或者说几乎没有，她不知道这对他是不是好事，也不知道这是不是好事。
入夏之后的太阳更烈了，雨也更多了，年年不忘造访人间的洪水跃跃欲试的等待一场大雨，江南会有江南的洪水，巴蜀也会有巴蜀的山洪，就连中原西陵城郊的那条洛水河，年年夏季都要出来找找存在感。
卓君武依然端坐在紫薇阁，偶尔心血来潮跑来翠微楼指点个三招两式，偶尔又领着几个孩子在观武台待上整日，对他来说，只要不对着那一顿冗长的事务，做什么都是好的。
陆南亭和君白又轮流领了任务下山，后来事情多了，燕如一又成放养的孩子。
萧逸云花了一个月终于又回到了云深处，是的，他是‘回’，云深处的大孩子不比山腰的小朋友好糊弄，同燕如一他们在一起的时候，萧逸云也慢慢被冷待了，虽然他本人可能并没有意识到。
又或许，被冷待的只有凯枫一人。
陆南亭和君白相继下山后，江惜月也因某些缘故去了紫荆谷，骆劲贤修炼到了瓶颈在后山闭关，萧逸云在尘通大师的书上乱画被君尉看的严严实实。
似乎一下子，就寂寞了。
每日午后南山会到翠微楼领着他们练剑，更多时候是南山自顾自的练剑，凯枫看着他得见剑谱，燕如一奏着她的扶桑。
渐渐地南山发现，剑阁山中飘荡的微弱魔气，像受了牵引般汇聚在小小的翠微楼，在山头外游荡。
他不知道是什么吸引着这些魔气，也不是是何物令它们畏惧。他只在想，他们会不会有危险。
汇聚在山头的魔气撞上泠泠琴音，渐渐消散归于虚无，魔气聚了一重又一重，却再无法潜进半寸，只能不甘的绕着山头打转，寻求可乘之机。
金乌西坠，暮色降临。
夜晚，才是魔气活动的时候。
剑阁日益萦绕的魔气让人惴惴不安，渐渐传出奇怪的流言，说阁中有人身负魔气，是妖物。
云深处私底下的小道消息就更多了，似乎每一个角落都能听见有人窃窃私语，待他们转头望去时，又空无一人。
渐渐地，这些流言流传到山腰的云起时那里，再传到师长耳中。
有些东西不是三言两语就能说清，就如燕如一清楚知道他的小伙伴是流淌着鲜红血液的人族，却也见过那闪着星点莹蓝光芒的魔气，趁着夜色浓时纠缠凯枫迟迟不肯离去的画面，也见过凯枫兴起之下操控那些魔气，如臂驱使。
无法解释。
想来卓君武也是因此，才只能沉默。
可明明不是人族的，一直是燕如一。
后来又发生了许多事，有人远走他乡，有人尸骨无存，有人活在忏悔里逼着自己往前走，还有人一朝信念崩塌，花了许多时间才又有了个人样。
那年夏天的雨格外大，风也更冷。
“所以，前辈口中的凯枫，应是昔日的幽都魔君张凯枫咯？”越千秋有一下没一下的晃着腿，他对前辈口中的往事越发感兴趣了，“倒是听说过，那位魔君的幼年时期似乎是在巴蜀的剑阁旧址度过的，只是不知为何流落北冥，成了那令人闻风丧胆的幽都魔君。”
“不过是些往事罢了。”鬼墨淡淡道，似乎那些人们口中至今还津津乐道的峥嵘岁月在她眼中，只是寻常。
“你初次下山，是什么时候？”鬼墨笑着，问越千秋。
“是十三岁那年。”
“不算晚，不过我初入大荒，比你早那么两年……”
燕如一开始接触门中事务是十一岁那年。剑阁弟子到了一定年纪，便会开始慢慢接触门中事务，小到扫院插花，大到斩妖除魔。燕如一十一岁那年，剑术小成，在掌门卓君武的授意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