chapter30
几天后。
60层的落地窗旁，一眼能将大片城市灯光路远收入视线当中，尤其是那粼粼的湖水。桌上摆着精致的浅绿色百合，灿然高傲。
顾父并没有准备满屋的浪漫和惊喜，他从前弄过，层出不穷的浪漫手法，悉数被赵凛女士平淡略过，勾不起她半分波动。
但如果只是这种平常环境中多加一点精致的有仪式感的东西，反而能获得赵凛的笑容。
顾南音坐在椅子上，原本说好的时间，顾父因为去接赵凛过来，两人现在还没到。
外面淅淅沥沥地下起小雨，她百无聊赖地摆弄茶杯，俯瞰小半个晏城。
赵凛今年不到四十岁，目前是晏城的教育局局长，之前记者采访，对她做出的形容是“文人风骨铮铮，博厚与柔和并存的女性教育者。”
那通篇采访，顾南音只认同四个字:风骨铮铮。
赵凛的确爱她的教育事业，这些年也的确在真得做事。但文人风骨、博厚、柔和这种词用在她身上有些魔幻，边都搭不上。
等了二十分钟，那两个人仍然没有来，顾南音放下茶杯，径直站起身往外走。
她可不等了。
结果等她下了电梯，才想起准备的礼物没有留下。
顾南音脚步停住，立刻准备转头回去。刚按了电梯，身后传来沈父的声音:“音音?”
顾南音转过身，看见夫妻两人刚走进来，旁边的服务生接过顾父手里湿漉漉的伞。赵凛穿了一条稳重的黑色长款风衣，脚下高跟鞋的声音敲在地板上，眉眼冷淡，看到顾南音的瞬间，她的眼神发生了不易察觉的软化。
顾南音走上前，和顾父打招呼，又从书包里拿出包装盒递到她面前，看着对方:“妈，生日快乐。”
赵凛视线投向她手里的礼物，两秒后，缓缓上移到她的脸上，神色冷淡地嗯了一声，接过了东西。
礼物送出手，顾南音自觉无事，便提议:“我还有作业没写，先回学校了。”
她刚迈出两步，身后传来赵凛干脆的声音:“站住。”
顾南音脚步一顿，转身:“还有事?”
她的神色是和赵凛如出一辙的冷淡，面对这样的神情，赵凛没有立刻说话。反而是顾父接住了场面:“音音，今天就别忙着写作业了，我们一家人好久都没有一起好好吃顿饭了，正好今天一起吃顿饭。”
顾父又说了几句好话，才让三个人看似心平气和地坐在一张桌子上。
他点餐的时候，顾南音和赵凛四目相对，两张面无表情的脸，偏偏双方自己都没意识到。
过了几秒，是赵凛打破僵局:“最近你们学校里是不是转来了一个成绩很好的学生。”
虽然在问，但她用的是陈述句，显然是已知事实。
她妈果然关心自己的事业，一个和她成绩相当的学生，必定能为她的事业增重不少。
“对啊。”顾南音一只手捏着杯口，懒洋洋地说，“听说摸底考试的客观题分数是满分。”
赵凛满意颔首:“你们应该能聊得来?”
顾南音没多想，实话实说:“还不错。”
赵凛:“那就好，和同学好好相处。最近学习怎么样?压力大吗?”
“还行，没压力。”顾南音不自觉地流露出一丝不屑，“耗不了多少精力。”
不然她怎么会有闲心去折腾沈灼?
赵凛又问: “听说你参加了演讲比赛，已经进入决赛了?”
直到此时，顾南音才反应过来，她妈了解到关于她的信息有点过多了，不像是几个月都没和她联系的人。
“对，过年之后没几天就是决赛。”
聊天逐渐步入正轨，赵凛重新找回了工作这么多年练出来的交谈能力，姿态放松。
“今年过年要回你外婆那边住几天，记得把想带的东西提前准备好。”
顾南音外婆家在季城，顾南音小的时候常住，稍微大一点去的频率就低很多了。
她每年寒暑假都要抽出时间去待一段时间。外婆当年与外公离婚之后回到季城，带着赵凛与另一个离婚男人再婚，两人一共抚养三个孩子。
顾南音每次回去，都要面对那些同辈的小孩鼻孔朝上的模样，她出手惩治一下，他们就消停几天，下次见面又固态萌发，像是没有记忆力一样。
一家人就此吃了顿颇为平和的晚餐，足以交流一下彼此生活状况。
饭后，竟然是赵凛提议自己送她回学校。
坐在车上，顾南音从后视镜里看向坐在自己旁边的母亲，难得生出几分紧张情绪。
在她十七岁的时光中，赵凛送她上学的时候少之又少。她总觉得赵凛有事想要问她，或者有什么要教育她的。
到了学校门口前的一段距离。
母女二人撑着伞下车，雨水顺着伞面滴落，并肩朝学校走去。
雨声中，赵凛开口:“最近和小灼相处得怎么样?”
她的语气平静，顾南音却蓦然捏紧了伞柄。沈灼，这是顾南音最想遮掩的秘密。她想拿下他，又没想和他认认真真地有未来，她不想让任何一位长辈知道她的一时兴起。
“还行，就平常的样子。”
“音音，你是我的女儿。”赵凛的声音混在淅沥的雨中，听起来清越直白，“我了解你的想法，但我们和沈家是世交，小灼是你林姨的孩子，和小灼相处你要把握好分寸，知道吗?”
我了解你的想法——我知道你对沈灼有兴趣。
我们和沈家是世交——这个关系不能切断。
小灼是你林姨的孩子——父母朋友的孩子不能被你伤害。
和小灼相处你要把握分寸——别把事情闹大了最后收不了场。
知道吗?
顾南音的靴底踩在浅浅的水洼中，雨伞完美得挡住了赵凛的视线，握着伞柄泛白的手松了松，赵凛听见她的女儿说:
“我有分寸，妈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