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只差说脱口而出一声“驾!”就能策马天涯,指哪打哪。
平洲属于三线城市,夜里大路上像静街一般空旷,性能极佳的越野车风驰电掣地掠过主干道,向着滨海公路冲去。
几个加班结束回家的人侧面被车速带起的风惊了下,纷纷指着车尾气感叹。
“这是哪家的富二代带妹兜风啊?”
“人比人气死人啊。”
妹抱着蛋糕盒子舒舒服服窝在座椅上,被车内播放的古典音乐哄得昏昏欲睡。
“你是不是超速了?”
十六岁就拿到驾照的殷舸冷静道:“没。”
她心虚地瞥了眼仪表盘,若无其事的踩了点刹车。
身边的人感受到车的动势减缓,嗤笑一声,满脸的我看破不说破。
“表弟,你不想见到今天那个余老师么?”
谢藏心口中了一箭,小人B死灰复燃,呐喊着:我就说吧!她好懂我!
声音却淡定无比,“没有。”
“哎,表弟,我怎么说你呢?你就是太爱委屈自己,随心所欲一点不好么?”殷舸单手握着方向盘,一手撑在车窗上,像个知心大姐一般,“刚刚见了我,你眼睛都发光了,肯定是饭桌上受委屈了。你这心理活动都写在脸上了。”
“我发光了吗?”谢藏被噎了下,第一次说话前没有思索再三,脱口而出道:“我什么时候不是板着张脸。”
殷舸轻笑一声,趁着等红灯的功夫,她探身端详着谢藏的脸,“我看看,现在是在心里骂我了。这说明我说对了,你确实不想见她。”
这是第二次和殷舸离得这么近了,路灯的淡蓝色混着红色信号灯,交织出迷蒙冲突的颜色,谢藏甚至能看到她眉骨下的一颗小痣。
他抿了抿唇,逃一样的把眼睛挪到窗外,语气里是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心虚,“我没骂你。”
“还在骂。”
“没…… ”
“又骂了一句。”
“眼珠子四处瞟,就是不看我,还不承认骂我?”
谢藏忍无可忍,终于直视她的双眼,“绿灯了,快走。”
“看来真喝醉了,都开始顶嘴了。”殷舸得胜,满面笑意的重新发动车子。
她细长的手指把在方向盘上上敲敲打打,窸窸窣窣的很有节奏,徒留谢藏坐在阴影里,无声看着她的侧影咬牙。
和殷舸见面不过半小时,他一整天的阴郁都不见踪影,像是一只手伸进他胸腔里,不讲道理的把那些纠缠他思绪的往事如今提起,然后轻飘飘的捏碎丢掉。
越野车停在一处废弃港口,他们站在车前,面前是腥咸湿润的海风,背后汽车的余温烘着脊梁。
更远的黑夜里,轮船汽笛悠长动听,顺着风飘进耳朵。
夜里的大海不好看,黑漆漆的海天一色,天上连颗星星都黯淡无光,更别提月色了。
这一点都不浪漫,可就是这样的不浪漫,才更加适合两个人当下的关系。
他们不是情侣,不是挚友,除了殷舸胡诌的表姐弟关系,充其量只是两个相处不错的室友,之所以互相陪伴的来到这里,无非是一个喝醉了,另一个不适应驾驶座在左边的车,想试试车。
他们心里都长舒了口气,彼此都觉得对方是个知情知趣的人。
谢藏懒懒散散的靠着车前盖,嗅着海风里湿润的气息,脑子里有七百只白鸽飞过。
从前谢游媛管的严厉,谢藏也没想过主动喝酒,这算得上他第一次醉酒,自顾自感受着头晕目眩的感觉,倒是新奇。
殷舸提着被谢藏摆在副驾上的蛋糕绕到他身边,模样还挺高兴,“好鲜的风,想吃鱼了。”
她这么一说,谢藏才察觉到什么,“你还没吃晚饭?”
殷舸一大早起来做头发,下午赶飞机,晚上献爱心,这会儿折腾了一天也饿了。
她把车里的内顶灯打开,从副驾驶上取出蛋糕。买的时候她就让店员切好了,此刻铺在车前盖上取出两块糊在一次性盘子上。
“我还没吃过西瓜味的奶油。”殷舸递给寿星一块,自己挖了一口奶油吃。
西瓜清新,奶油绵密,蛋糕胚里还分层夹了两层蓝莓布丁。
谢藏不太饿,但还是接过来尝了尝。嗯,比晚上那个好吃。
“阿偶,忘记点蜡烛了…我还买了18根蜡烛。 ”
“别管了,你吃就是了。”
谢藏回想起晚上和联欢会一般的生日快乐歌就胃疼。
殷舸吃完一块蛋糕就停了,她突然对着谢藏拍手,清脆的声音吓了他一跳。
“那不点蜡烛了!给你点个别的。”
她打开后备箱,搬出一个箱子。谢藏跟着来接过,箱子入手沉甸甸的,“这是什么?”
“烟花?这车是我叔叔留在平洲的,他每年春节才回来,估计是去年剩下的,也不知道潮了没?”
殷舸指挥着谢藏把箱子摆到空旷的地方,他们打开箱子,除了几捆粉红色仙女棒,还有七八个圆锥状的烟花。
她打开手机上的手电筒,低头阅读着说明书。
“银色喷泉?应该是放在地下点着的。”
三更半夜的废弃港口,除了鱼,方圆五公里之内连只野狗都睡着了。
左右这银色喷泉只是起到欣赏作用,也不会扰民,殷舸三下五除二的把它们一字排开。
见谢藏摇摇晃晃接过打火机要去点烟花,殷舸担心这醉汉掉进海里。
“我来吧。”
“你往后站站。”
“哦。”他乖顺的退回去几步,看殷舸拎着裙子在矮矮胖胖的烟花里转。
汽车停的不远不近,微弱的灯光映亮少女的半个轮廓,打火机的火苗在风里颤巍巍,她一只手护着火,微弱的火光映着她手臂上的红色纹身。
他们运气不错,搁置过久的烟花还能放。
零星火光舔舐过棉芯,倏然喷涌出一团金色光点。殷舸点完第六个,第一个银色喷泉已经蹿起一人高的烟花。
她一路小跑回谢藏身边,六座银色喷泉璀璨绚丽,霎时间驱散了阴沉夜色,四下一方天地犹如白昼。
卖火柴的小女孩,在生前擦亮最后一根火柴,然后见到了一颗华彩照人的圣诞树,谢藏面无表情的换算了一下,那这就是六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