兄长
琳琅把沈骁送往庄子后,过了半月左右,兄长陆平也回了陆宅。而上一次琳琅见到他的时候,已经是一个多月前的事情了。
她没打算向兄长提沈骁的事情,除非陆平主动问起。
给沈骁看病的大夫说,他的左腿感染严重,要是再晚一天怕是真的保不住了。更令人心惊的是,他居然高热了好几天,没烧坏脑子还能撑到医馆,更是有险象环生之感了。
大夫在看诊的当晚,便紧急清理了沈骁的伤口。随后刘管家便带着开好的药,按照之前的嘱咐将人送到了庄子。听说他恢复的很好,用不了一个月就可以正常干活了。
如今已进入了二月。
或许是之前的大雪终究让老天爷心软了,今年的二月似乎更暖和了些,连陆宅里的桃花也提前有了含苞待放之意。
琳琅安顿好了沈骁后,也逐渐将这个事情淡忘。她本就只是为了救他才做他主子的,以后他能好好在庄子里干活,在琳琅看来总比殉葬了要好。
眼下她关注的是,他的兄长终于回来了。虽然见面时经常要被他训斥下,但终究是待他极好的兄长。
陆家家主陆平大琳琅五岁。琳琅形容自己兄长向来就是三个词:剑眉星眸、风度翩翩、正人君子。
而琳琅用剑眉星眸形容兄长,是因为他的眉形有些上扬,看起来便多了一种威严的感觉。而他本人的性子也是严肃且稳重的,行为举止颇有家主风范。
琳琅与陆平的母亲是在生琳琅的时候难产去世的。陆父此后也没有再续弦,一心埋在家业上,对陆平管教甚严,也打算让他继承家业。
陆父很满意自己这个儿子。他看得出来陆平有经商的天赋,甚至能预见以后定会比自己出色。
自父亲前几年去世,陆平便完全接收了陆家生意。陆家产业并不固定,吃穿用度上面均有涉及。
而陆家能成为鹿城排的上号的富商,首先依靠的是一套先进的经商理论,如“人弃我取,人取我与”。以粮食为例,今年雨水多或者天气大旱,则各种粮食作物的收成就不好了,来年肯定就会涨价。于是陆家会先作准备囤积一些农作物,反之亦然。
而让陆家这几年生意蒸蒸日上的更大因素,则是家主陆平自己的眼光及经营魄力,还有陆平本身的勤勉。所以对琳琅而言,一个月没见到他,也不是什么奇怪的事情。
旁人感叹陆家家主年少有为的同时,更热衷谈论的便是他的姻缘大事。
陆平今年已经二十,却尚未婚娶。虽有媒人上门无数,但似乎并没有女子能得他青睐。
琳琅也曾问过自己兄长,他想娶的女子是什么样的。兄长回答娶妻娶贤,贤德当首位。
可当琳琅实际观察自家兄长的喜好时,发现他要么认为对方才学不够,要么认为对方没有当家主母风范。甚至虽嘴上不明说,可当媒人介绍容貌不够漂亮,贤德之名众人皆赞的女子时,居然连面都不见直接婉拒了。
琳琅敬爱自己的兄长,心里也认为他是才貌双绝之人。所以对于他眼光高这件事她不予置喙。但从她兄长嘴上说贤德,心里却也对女子容貌有要求这事,也让她有了一种人生见解:男人不论什么时代的,永远都是嘴上一套心里一套。
她今日外出回来,听闻兄长归来便知道他在书房。
琳琅轻轻叩了几下书房的门,不等里面人的回应便直接踏了进去。
兄长的书房里总是有熏香点燃的味道。
陆平正在书房看着家里近日的各种账簿。他指了指手边的暖炉,头也不抬的说:“坐那先烤会火。”
琳琅坐了一会,实在是有点坐不住,便又起身翻起了兄长的书籍。
他的书房确实跟自己的不一样。书的种类多,也有经常翻动的痕迹。不像自己那样束之高阁。
琳琅以前是徐念的时候并非不读书的人,只是这里流传的书籍多是四书五经之类,她确实不太有兴趣。尤其是女子的闺中读物,读起来跟看恐怖故事一样。
大多闺中女子都需要看类似《女戒》及《女训》这样的女德之书。书里的东西倒不是完全没道理,但总有些与自己风格背道相驰的东西。琳琅曾耐着性子读了半本这样的书籍,最红被书里过多的服从,顺从之意烦的差点撕了书。
她这次又拿了一本书坐在陆平旁边看了起来。可没过多久便又放下了。等再过一会又去给陆平倒了杯茶,然后开始轻轻摇起腿来。
“以前你是喜欢书的。”陆平也懒得说她摇腿的事了,边看账边说道,“这里的书你以前基本都读过,只是现在记不得了。”
“那兄长是不是觉得很可惜呀?”她支着脸笑着,却小心观察着陆平的表情。
对于以前的事情,琳琅会有本能的紧张,尤其面对陆平的时候。
“无妨。”陆平终于合下书本,依旧是喜怒不形于色的样子,“人生在世,喜欢的事物也不是一成不变的。”
说完,便从桌上拿出一个精心包裹过的盒子递给她:“你要的东西。”
琳琅打开这个檀木做的盒子,一把她手掌长度大小的兵器静静的躺在里面。它的做工、样式均呈现上品之姿,是一把上好的青铜匕首。
琳琅抽出刀鞘,便看到刀刃上印刻着“陆琳琅”三个字。
她忍不住夸了下工艺,也知道这种适合女子带的匕首,并不好找。
她谢了陆平,就看他端起茶杯,轻轻吹了吹漂浮的茶陆,抿了一口。
“一个姑娘家,与其考虑用兵器防身,不如学学其他闺中女子,少出去的好。”
他知道琳琅定是当了耳边风,但还是不免要教育她,已尽兄长之责。
琳琅拿起那把匕首细细端详后,用手帕擦了擦刀身,顺势将旁边的一盘点心精巧的切成几块,边赞叹匕首的锋利,边推到兄长跟前。
她颇有些讨好的说:“兄长也说,人生在世喜欢的东西一直会变,我不喜欢整天呆在宅子里,还是带着它安全些。”
“你若是嫁人了,便不用再受我管教,大可自由外出。今年你已十五,也到了出阁年龄,可以考虑谈婚论嫁了。”
言毕,陆平刚拿起一块琳琅切好的芙蓉糕,就感觉她似乎在酝酿某种情绪。
等他品尝完这块糕点的时候,琳琅从嘴里蹦出了一个字:“哥。”
几乎没有人在南国对兄长用这个称呼,只有落水以后的琳琅才会这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