浔极的承诺
在远离临安城几十里外,蜿蜒着一条湍急的江,名为鹨江。
三百年前,凡是途经此江的行船十有八九都不见了踪迹。消息传出,鹨江就逐渐被称作了险江,没有几分真本事的桡夫子是断不敢棹船于此江上,往来的商旅也会尽可能地绕道而行。
而妖兽浔极,在三百年前就曾栖息于此。
那些消失的船,就是它做出的恶事。一切只为一个承诺,它在幼年时被来自明若山的一位名唤季杉芙的女修救过一命,它向她允诺会报恩。
在它刚刚成年时,女修季杉芙来找它了。她要求他兑现承诺,帮她修补自己破碎的下丹田。她修炼时急于求成,一时真气紊乱,下丹出现裂纹,隐约有爆裂的迹象。若再不及时修补,恐会修为尽失,走火入魔。
正常的练功怎么会出岔子,尽管季杉芙没有多言原因,浔极也察觉到了她眉眼间的戾气,她偷偷修炼了邪门功法。
但浔极不像宗门的人,对正邪之道有着严格的是非观。他们妖兽向来只以实力为尊。况且季杉芙救过他的命,它是一定要报恩的。
季杉芙对他说,她希望浔极对往来的商船动手,她再将他们的浊气炼化为清气,便能为自己所用。
浔极一口答应下来,季杉芙破碎的丹田像是会不断地枯竭,补丹所需要的清气越来越的多。于是,害人的事一干便是十年。
浔极知道害人偿命的道理,它自动手的那刻起,便已是罪大恶极。
随着时间一长,人们意识到鹨江的危险,纷纷绕道而行。一时之间,季杉芙没有了足够的魂气来弥补破裂的丹田。
她的面容愈发憔悴,功法倒退是大忌,长此下去会不断地跌破境界。走投无路之下,她要求浔极为她最后做一件事。
她想要城里的更多人的魂气。她等不及了,需浔极尽快动手。
浔极心知,一旦对城内的人动手,动静闹大定会惊扰明若山的人。它动手便是把自己送上了绝路。
许是一心报恩,亦或许是想给自己一个了结。浔极催动妖力,体型放大了好几倍。
它一个翻身,上岸了,滔滔的江水随着它源源不断地向城里涌去。
城里的百姓们奔走呼喊,求救声很快被洪水淹没。
浔极早已麻木了,它一步步地走着,它再也回不了头。
动静很快惊动了山里的宗门。
毫无意外,浔极被捉了,它罪恶滔天,被锁进了岷渊,永世不得再见天日。
季杉芙应是达成了她的目的便遁走了。浔极心想,自宗门的人出现到它被捉,她就不见了踪迹。
恩已报完,它承担了所有的罪责,它余生会在岷渊里受罚,每时每刻忏悔自己的罪恶。
可是过了百年,它被人从岷渊里放出来了。
几个月前,劫走它的那人也是个修士,他说自己姓季,和几百年前的季杉芙有渊源,他是季杉芙的儿子。
他来救它,为的是那个恩情。他说当年宗门人来得早,季杉芙并未及时地完全修补好丹田,后来,连带着自己娘胎里也带了些毛病。好在他母亲寻了个法子,费了几年光景,季杉芙治好了她的内单和自己的先天不足,只是这个法子伤身,季杉芙从此病体缠身。
就在几年前,季杉芙的病愈发地厉害了。
浔极听到这里已经大致猜到了这个修士的意图。既然恩未偿完,它便要接着报恩。
修士的眼睛形状像极了季杉芙,都是眼尾微微上扬。浔极透过他,看到了几百年前的她。
那时的她还是个刚刚下山的年轻女修,她性情天真又活泼可爱。途径鹨江时,她意外救下了因族里内斗而受重伤,被抛弃在此的濒死的它。她没有嫌弃浔极妖兽的身份,她悉心照顾它,让它捡回了一命。按妖族的传统,它日后要回报这位女修的恩情。
“你需要我做什么?” 浔极有些犹豫。几百年了,它不再是非不分,也不再是当年那个一心报恩的愣头青,它不想再杀无辜的人。况且,他隐隐感觉,此男修也不全然像表面那样是个清正君子。
“在临安城,帮我寻一个宝物。我有其他的事,近期不便在临安城露面,况且那物被施了妖族障眼法,需靠妖族的术法来寻找。”
”你的妖力借助水可以探到城里的每一个角落,最近春雨连绵,正是动手的好时候。不必怕宗门的人,我会护住你的妖力不被他们察觉。”
听着这季姓男修的冷静而不掺一丝感情的话,浔极只觉得和他那母亲如出一辙。自己只是计划里的一个工具,他们料定了自己不会拒绝他们的要求。
“你放心,事成之后,我会保你逃出临安城,不必再回那岷渊受苦。意下如何?”
“季修士为人一身正气,定是一位信守诺言之人吧。” 浔极用人族的话术打起了太极。
“这承诺对季某来说小事一桩,前辈无需担忧。晚辈定会带您远离临安城,像母亲当年救你那样,保您性命无虞。” 修士终于对浔极唤起了尊称,像是全心全意为它着想一般。
筑在心里的防线再次失守了,浔极听见自己问了句,“什么宝物?”
浔极鬼使神差地答应了季殊风的请求,尽管它不认识此人,仅凭一双眼睛便信了这男修的话。
他让浔极找的宝物是一个名唤相玉镜的法器,此镜可摄天地之自然灵气,对增强自身修为大有裨益。至于镜子的其他用途,季殊风没有多言。他只告诉浔极,这镜子是救他母亲的宝物,它只管去寻,此宝物是仙门至宝,不会伤人性命的。
宝物早在千年前消失于世间,不然当初季杉芙也不会想了阴损的法子,借鹨江往来的无辜性命来修补内丹。如今宝物重现,他们母子二人就要拼力得到它。
至于宝物为何藏在了临安城,那姓季的男修说是自己在几年前从一大妖处得到的消息,可惜那妖身死,宝物早已被妖用妖力封起,他便寻不得。
浔极向那修士承诺,自己会尽快施法寻得相玉镜。那修士随即在它身上注入一道灵力,护住了它法力之中的妖气。
在那以后,它便乘下雨之时,夜夜施法寻找相玉镜。
只是,寻找的过程不如它预想的那般顺利,夜雨来的急走的也急,就是拼尽全力,它每夜也只够搜寻两个时辰。
更糟糕的是,就在昨夜,它被一女修发现了踪迹,险些暴露。那女修对它穷追不舍,若不赶紧履约,它早晚会被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