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首长，林小姐到了。”

林茵听见一个浑厚有力的声音说道，“不该叫沈太太吗？”

她转看身后的屏风，见一个衣着朴素，却气场强大的老者缓步走向她。

除了年纪、气势这些，只说轮廓眉眼，沈墨居然和这人有七八分像。

她听许愿说了一些，大约能知道沈家如今在官场上以及商界的地位。

林茵也是一诧，她隐约能感到沈墨家世不错，但却没料到是这样的。

眼前的老人应该是在笑着，却令人感觉不到一丝一毫的温度，更多的时候，他似乎是在仔仔细细地打量她，甚至可以说是剖析她。

她的皮肤，血肉，甚至正在思考什么，他都在一一分析，慢慢斟酌。

这一刻，她如同站在一个巨大的、人性的X光机前，被人看得彻彻底底，肆无忌惮。

这种眼光，并不使人感到舒适，那是从上而下的，凌驾于人的尊严之上。

他们这类人大概已经习惯了高高在上的姿态，她终于明白了沈墨为什么那样温和，却依旧给她许多无形的压迫感。

他不是故意的，而是与生俱来，是他的家庭带给他的。

林茵垂下眼皮，鸵鸟地不愿面对。

“哈哈哈哈，不叫人吗？”

这一次沈平章笑得很大声，林茵抬目正对上老人的目光，温和慈祥，就好像刚刚的一切不过是她的臆想。

她突然觉得寒意透背，她从没接触过这样位高权贵的人，她也没见过如此会做戏的人。

大约，这些都是在高位者最本能的生存法则吧。

沈平章也不再为难她，沉声道：“坐吧，不要拘束，像自己家一样。”

他说的是像自己家一样，而不是这就是自己家，寥寥数字，却微妙无比。

她坐下来，望着阿姨恭敬地奉上茶，又看看慢慢退去的司机，偌大的客厅里布局宽敞，她一个人就占据了宽大的三人沙发。

老人离自己的距离不算近，她想，这样的房子，这样的家庭，平日里说句话都难，怕是要用喊的。

沈平章也不刻意招呼她，自顾端起杯子喝茶，只喝了一口便道，“你尝尝这茶。”

林茵端起，轻轻抿一口，又放下，“金镶玉。”

沈平章看看她，又看看手里的碗，默默点点头。

他这是在相人，他们沈家可以接受平民百姓家的孩子，但不能接受没有见识的。

这个女孩不卑不亢，倒比外面那些上赶着攀附权贵的好。

他温声道：“你们结婚了，你该随着他喊爷爷。”

林茵守礼站起身，“爷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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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她呢？”沈墨一进门就朝着沈四海发问。

“我怎么知道你说的谁！”沈四海被问的莫名其妙。

“我问您，人呢？她呢？”他陡然升高的音量把沈四海也吓了一跳。

“你这什么态度？”沈四海心想，他也刚进家门，屁股还没坐热，沈墨就回来了，他怎么知道他说的是谁。

“什么态度？我们心照不宣，彼此井水不犯河水……”

“吵什么，是我请她来做客，人已经送回去了。”沈平章发声的同时，心里就闪过一个念头，沈墨知道消息这么快，可见他手里不是没有防备，也不是在这沈家大宅里没有眼线，而是以前真心不在意。

他不在意沈家仕途上的升迁，也不在意生意赚了多少钱，一个连亲情都能毅然决然割舍的人，还能在乎什么？

沈墨却像是连沈平章的话也不相信，当着他们的面掏出手机，拨通了林茵电话。

“你在哪呢？好，我知道了。等会儿回去。”和她说话交流的时候，他一下子温和了许多，这是他自己不曾觉察的。

沈平章眉眼微沉，难辨喜怒，沈墨的一举一动他都看在眼里，心里却不得不震惊，继而又多了一份了然于心。

就算如沈墨一般的人，终究还是堕入凡尘，有了俗世中的烟火气息，也有了在乎的东西，这不知是好还是坏。

他忽地心思微动，这个女人或许还有大作用。

沈墨挂了电话，眼神平静，可沈平章却知道他这是心里动怒了，“爷爷，沈家的事情我一向不参与，别人在利益分割上是求同存异，我自认每一次都足够仁义，他们怎么占便宜都无所谓，我也不在乎。我还是原来的原则，动别的随便，动我的人……不行！谁都一样！”

沈平章心里咯噔一下，最后一句他是说给自己听的。

果然，沈墨又威胁一般补了一句，“不信可以试试！”

沈平章打了大半辈子的仗，枪林弹雨里闯过来 ，从未怕过什么，也从未怕过任何一个人，可他居然有了俱意。

不，那不是怕，是投鼠忌器，如果是怕，也是怕沈墨真的跑了，撂挑子了，谁有能力承担整个沈家。

沈四海这边大致听明白了，原来是怕老爷子找林茵的麻烦，他没料到他这儿子还是个护着老婆的主儿？

商场这个圈子里大多男人为王，身边也多有莺莺燕燕，心甘情愿守着老婆一个的男人不多。

逢场作戏时候，你要是不随波逐流地跟着大伙儿，那是不合群。

不合群的人就没有圈子里的照拂，久而久之，“坏男人”倒成了商场里暗中的标配。

他倒不是看不起沈墨的深情人设，只是觉得有些讽刺，他一个冰棍儿一样的人，能有什么暖和劲儿。

于是，不由得冷哼一声，“你真出息，为个女人和家里大吼大叫，我哪天倒要看看怎么个好看法，这是狐狸精变得还是什么？让你鬼迷心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