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 章
冬至这天，是星期六，上午十点时，安平市郊区的儿童福利院活动室里，保育员在分糖果。
活动室的墙壁上挂着三角彩旗和拉花，孩子们围在大桌子前，双手放在桌子上，乖乖坐着。
姜瑶扯着斜跨的兔子包，眼巴巴看阿姨放糖果，两颗，又放了两颗。
她仰着头笑，弯弯的眼睛像月牙，奶声奶气，“谢谢张阿姨。”
保育员怜爱的摸了摸她头上的小揪揪，“今天可不能再乱跑了，等会儿新爸妈来了，瑶瑶也这样笑，好吗？”
“嗯。”姜瑶心虚，眼珠子四处乱飘。
保育员还要照顾其他二十多个小朋友，忙得没发现这孩子的异常。
姜瑶肉嘟嘟的手撑在桌子上，双手捧着脸，唉声叹气，她溜出去，可不是为了玩。
其他人都不知道，她是在办大事。
姜瑶的记忆中有个大姐姐，她知道，那个大姐姐是未来的自己。
大姐姐被领养后，会被亲生爸妈找到，她的亲爸妈是灰常灰常能干的人，大姐姐努力的想要成为有用的人，得到她们的认同。
但是……
姜瑶难受的捂着头，好像有很多人在她耳边说话，骂她是个没用的废物。
唉，成为有用的人好难！
可是她的爸爸妈妈不喜欢小废物，那……她不要她们的喜欢就好了。
姜瑶还是有些忧虑，爸爸妈妈不给她红色的票票，漂亮的小姐姐就会偷偷的嘲笑她，还不和她玩儿。
那可不行，没人站桩，跳绳挂哪儿？
她一个人也没法又当老鹰，又当母鸡，还有院子里的跷跷板，她一个人跷不起来。
可真是愁坏了姜瑶。
直到有天做梦，她又梦到了那些小姐姐，她们既不陪她捉迷藏，也不陪她在院子里疯跑。
骗子，她们从来就没和她玩过。
姜瑶又气愤又放心了下来。
只是一点，一个要和她结婚的渣男哥哥说过，若她不是爸爸妈妈的宝贝，只能去给他提鞋子。
咦，她才不要臭鞋子！
不过，等到她可以提起厨房的小红桶时，她就能像大姐姐那样，抬起手啪啪啪。
为此，她可是天天都有练习。
姜瑶想通了以后，觉得当大人也没什么了不起。她一定不会像大姐姐那样闭上眼睛，她会照顾好对大姐姐好的所有人。
孤儿院走廊白绿色的墙壁边，拱出一只小脑袋。
姜瑶偷偷溜出活动室，得意的哼着幼儿园的儿歌“小鸟说早早早，你为什么背着炸药包，我去炸学校，老师不知道……”
墙边又冒出一只小脑袋，“姜小瑶，你偷跑，不乖，我要告诉张阿姨。”
姜鱼咽口水，她拿到好多糖糖，就要听大哥哥的话，看紧姜瑶。
姜瑶小手捂脸，姜鱼可是孤儿院的黏黏糖，“嘘，你不要乱说，我把最喜欢的水蜜桃糖糖给你。”
嘿嘿，她喜欢的是菠萝糖。
姜鱼已经有了大哥哥的一包大白兔，已经是见过大世面的小朋友，一颗糖可收买不了。
她扯着嗓子要嚎，姜瑶赶紧捂着她的嘴，“我再告诉你个秘密。”
姜鱼最喜欢秘密了，她在走廊就听到大哥哥让院长阿姨保密，保护什么她却没听到。孤儿院里，大哥哥最照顾姜瑶，她一定知道。
姜鱼眨着大眼睛，神色期待。
今天来的新爸爸妈妈里，有会帮她打坏爸爸的好爸爸。好妈妈还会做花花饺饺，猪猪包包。她们给她布置的新房间里还有好看的毛绒娃娃。
姜瑶捏了捏姜鱼肉乎乎的小脸，叹气，“等会儿你看见最胖的叔叔，就抱着他的腿叫爸爸，他会拿好多糖糖给你？”
姜鱼一听糖果眼睛都不眨了，高兴坏了，又着急，“什么是最胖？”
姜瑶比划了好一会儿，“他的腰就像院子里大树那么大。”她擦了擦额头的汗，可累死她了。
真是便宜姜小鱼啦，白捡大姐姐最喜欢的好爸妈。
姜小鱼以后再也不用担心不能去幼儿园，也没有找她要红票票的弟弟，她再也不会被喝了臭臭的酒就发疯的坏爸妈打了。
姜瑶转身要走，却被姜鱼抓住，裤子都要被扯下来。
她气得瞪眼，两只手拽着裤子往上拉，“姜小鱼，我说的你记住了吗？我看你好像不行的样子，好了，你现在就去抱张阿姨的腿练习一下。”
姜鱼有点慌，想守着姜瑶，又怕记不住姜瑶的话。
“你不去听我的话，糖果就没有了。”
姜鱼急了，迈着小短腿“哒哒哒”往活动室跑。
姜瑶窃笑，而后警惕的四处张望，没有看见人，她学着大人那样，轻轻的拍了拍胸脯，她今天还要和大哥哥一起上山。
大哥哥顾枭是孤儿院最大的孩子，今年十四岁，他像青松一般挺拔又纤长，保育员说他像大人一样可靠。
姜瑶一岁来的孤儿院，一直是顾枭哥哥照顾她。孤儿院的小朋友里，姜瑶的玩具最多，但谁也不敢抢，顾枭哥哥黑着脸不说话，好多小朋友都要被吓哭，只有姜瑶不怕。
姜瑶可喜欢顾枭哥哥，等她上了小学，领到了奖金金，也给他买兔子背包，还要买能像小房子一样的削笔刀，还有他喜欢的厚厚的砖头一样的书。
她有很多的新奇的想法，要和他一起玩。如果她不陪顾枭哥哥玩，他半天都不笑一下，黑着脸就像是童话书的住在森林的巫婆，小朋友闯进他的地盘，统统都要被吃掉。
但顾枭哥哥也有很多优点，他有很多奖金金，还能跳高去少年班。
姜瑶也不知道少年班是什么，大概和幼儿园的向日葵班，小树苗班一样。但顾枭哥哥能跳高，阿姨、老师都很开心，总之是好事。那她也开心了，她希望顾枭哥哥遇到特别多的好事，就像孤儿院门外那颗桑树的桑果一样多。
但顾枭哥哥并没有去少年班，大家都不知道为什么。
盛夏傍晚，夕阳余晖洒落在院子大榕树上，姜瑶坐在榕树的秋千下，啃着凉凉玉米雪糕，“大哥哥你别怕，有我在，你不笑也能和少年班的小朋友玩。”
顾枭蹲在姜瑶脚边，替她把塑料凉鞋扣上，摸了摸她上的小兔子发夹，目光是她看不懂的深邃，他一如既往的问，“小傻子，明天还想吃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