五十年
那一天,如果他不那么自以为是,一直紧紧跟着她,一切是否都会有所不同? 然而如潮的悔意也没办法改变赤裸裸的现实。 他已经翻遍了每一本可能的书籍,试遍了每一个可能的魔法,找遍了每一个可能的角落,十年了,汤姆没法再继续欺骗自己。 怀揣虚假的希望犹如饮鸩止渴,他不需要假的东西,也不想要假的东西,依靠虚幻假象苟延残喘是懦弱者的行为,是卑微者的行为。 认清冰冷的现实,接受残酷的事实,是他从小就擅长的,现在也一样。 水晶棺慢慢沉入湖底,少女仍旧美丽如初的容貌也随着湖水的阻隔而变得逐渐模糊不清。 汤姆望着缓缓消失在湖水中的面容,默默向山洞外走去。十年,他终于接受了她离开的事实,十年,他终于选择了就此放下。然而随着她的死去,他身上似乎也有一部分随之消逝。 这里埋葬的不仅仅是卡莱尔,也埋葬了他全部的爱,全部的人性。 血誓已经消失,他也再没有掣肘。 汤姆将身边所有跟她有关的东西都付之一炬,包括令他憎恶的孤儿院,如果可以,还有那所可恨的学校。 他平静地看着熊熊的火焰,心想,只要假装他从未有过,就不曾失去,只要假装她从未出现,那么就能当她未曾存在过。 往后数年,汤姆几乎很少再想起曾经的事,所以也从来没想过还会再一次见到她的面孔。 霍格沃茨校长办公室,不知道什么时候,在进门的地方摆了一面高度直达天花板,有着华丽的金色镜框的镜子。看起来不怎么协调,就像是一面摆错位置的仪容镜。汤姆不以为意地带上门,走过镜子前时,下意识停下扫了扫斗篷上的雪花。 “晚上好,汤姆。”尽管汤姆在镜子前的僵硬转瞬即逝,邓布利多还是细心地发现了,“请坐。” “谢谢,”汤姆面无表情地说,神态与进门时毫无差别。 这次长途跋涉来霍格沃茨,明面上,汤姆是来再次申请迪佩特校长那时以他太年轻为由拒绝他担任的职位。 邓布利多一如既往地狡猾精明,显然对他的真正意图有所猜测,这次谈话自然是不欢而散。不过这也都在汤姆的预料之中,他冷笑着说,“看来你是打定主意不想给我一份工作……” “汤姆,”邓布利多说,“若是那些传闻里,你做的那些事,有一半是真的,你就该知道结果……而你我心知肚明,你今晚来,也并非真的想要这份工作。我们难道就不能坦诚一次么,说出你真正的企图。” 汤姆已经压抑了一晚上的怒火,不打算跟这老头继续墨迹下去,站起来冷冷地说,“既然如此,我们就没什么好谈的了。” 他脸上控制不住地露出怒容,转身准备离开。 “汤姆,”邓布利多站起来,维持了一晚上平和的面容此时终于露出了掩藏的悲哀,“我能用燃烧的衣柜吓住你,迫使你赎罪的时间早已过去。可我希望能……” 赎罪?他从来没犯过错,为什么要赎罪?汤姆冷笑一声,对此嗤之以鼻。 邓布利多看着面带嘲讽的青年,像是想起了什么,面色更加显得深深地哀切,“不管你信不信,我心里确实非常想给你这份工作……” 汤姆讥讽地打断,“何必说这种违心的场面话,一点都不适合你,邓布利多。” “因为这是她向我提的第一个……也是最后一个愿望,”邓布利多艰涩地说,“她希望你能留在霍格沃茨……汤姆,只要你愿意放弃你的那些所谓的伟大实验……但凡你还能从镜子里看到一点她的影子,我希望……汤姆,我希望……” 汤姆在听到邓布利多提到她的时候,有一瞬间,手已经伸向了魔杖,然而,这一刻过去,他还是没有动手。 “邓布利多,你就和这面恶心的镜子在这所破学校里腐烂吧,”汤姆最后瞥了一眼镜面,毫不留恋地开门离开。 邓布利多以为一个虚影能让他放弃黑魔法,放弃长生,选择在一个破学校教书,什么时候这老头子也这么可笑愚蠢了。 不过邓布利多也没全错,时隔多年,再一次看到她的脸,尽管是虚假的,对他来说也并非毫无影响,可惜那些重见天日的记忆,宛如打在怒蛇的七寸上,只会让他变得更加疯狂。 这些无用的记忆,留着也只会成为邓布利多对付他的利刃。 分裂灵魂,制作魂器本是他获得长生的实验,现在汤姆又发现了一个用处,不断分裂灵魂同时也不断分裂了记忆,也就不断稀释了曾经那种撕心裂肺的痛苦。 很多年后,记忆早已因为灵魂分割而变得紊乱的他看到苹果时,偶尔还会不受控制地想起自己曾经似乎做过一个梦,苹果树下有个模糊不清的身影,但是又会很快被他抛之脑后。 他不喜欢做梦,也不想做梦。 虚幻的东西,他不屑于追逐,长生、力量和权势才是他想要的,并且拥有的,也绝不会失去的。 邓布利多宣扬爱的魔法才是最强大的,他嗤之以鼻,爱,只会成为软肋,让人脆弱不堪,只会成为束缚,让人踌躇不前。 他不想要爱,也不需要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