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的人生啊
像连呼吸都没了。
*
医院里,医生给周向野做了一通检查。他的衣服被脱下,消瘦的少年,冷白的皮肤上全是青紫一片,好多地方甚至裂开了伤口,正往外冒着血。
见惯了各种伤势的医生看到这样的情况也忍不住惊呼出声。
喻奕看着床上才十三岁的少年,感觉肺部的空气被抽干净,有种浓浓的窒息感。
救护车过来时,周时涛早跑得不见人影。医生建议喻奕报警。
以喻奕对周向野过去的了解,他自己就报过警,甚至妇联等还介入过,每次周时涛都好声好气答应自己以后绝对不会再打他,可是等人一走,周时涛喝点酒,又会对周向野一顿毒打。
所以报警的意义不大。喻奕想了想,现在能够救周向野的,只有他的妈妈。
喻奕记得周向野的妈妈一直都内疚于当时没有带这个孩子走,后来又碍于家里的人,不敢将儿子接回家去。
她在想,要是她跟对方说明周向野现在的情况,对方不要周向野没关系,是否可以动用一下关系给周向野找一处远离周时寒的庇护地呢?
还好之前穿成周高寒时喻奕记住了家里的电话。
她在外面找了个公共电话亭打了个电话过去,接电话的是一个阿姨,对方问她找谁。
她并不知道周向野母亲的名字,只能说:“我找你们家的女主人。她小儿子周向野晕倒了,现在在医院。”
电话那边沉默了一会,问:“请问在哪家医院?”
喻奕报了医院名字,对方说:“好,您稍等。”
大概一个小时候,有个人来了,并不是周向野的妈妈,而是罗姨。
这时候的罗姨要比喻奕第一次见她时年轻许多。
罗姨过来自我介绍,一边问她是谁。
喻奕随口说:“我是他邻居。”
罗姨一脸感激:“您是个热心的先生!那孩子,没事吧?”
喻奕想着周向野的情况,心里堵得慌,哑声说:“医生说断了两根内裤,腿上的骨头也有裂缝,身体里面还有轻微的出血,还有点营养不良。”
罗姨捂着嘴,说:“可怜的孩子。”
喻奕终于忍不住问:“她妈妈呢?”
罗姨摇摇头,没有回话,而是自顾自说:“以前太太跟那个人结婚时,我还经常去看他们。阿野是个听话的孩子,就是命不好。”
正经来说,现在是喻奕跟罗姨初次见面,这样打听人家的隐私不太好,但她还是忍不住问了句:“街坊都知道周太太只带走了大孩子,以她家的实力明明可以把小的这个一起带走吧?”
罗姨却不愿意多说,只道:“您知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
最后,对方给了喻奕一笔钱,拜托她等周向野醒了交给周向野,然后就离开了。
走的时候还一脸歉意给喻奕留下一句话:“先生,您是个好人,但是我希望您以后不要再往我们那边打电话了,太太受不得刺激。”
喻奕看着对方离开的背影,久久无法回过神来。
这样的罗姨,跟喻奕穿成周高寒遇见的罗姨是有区别的。
那时候的罗姨对周向野关心有加,而这时候的罗姨,虽然也关心着周向野,但显然最在乎的是她口中的太太。
甚至为了这个太太亲自跑这一趟,给喻奕塞一笔钱,试图堵住她和周向野的嘴。
这又是什么原因?
喻奕很快得到了答案。
第二天,她以尹正学的身份去工厂上班时,工友拉着问她是不是在夜市救了个小孩。
听她说是。他们就聊了起来。街里街坊,有点儿八卦很快就能传开。
他们聊着聊着,就聊到了周向野的身世。
“周家那小孩,听说是周时涛在外面跟别的女人生的。还抱回去让自己老婆养,他老婆也是傻,还真帮着养了好多年,前几年两个人闹离婚,那女人才算清醒,带着自己的儿子走了。结果这周时涛不知道什么毛病,动不动拿那个小孩威胁自己前妻!明明这孩子跟前妻一点关系都没有嘛!街上看到他打那小孩不是一次两次了。那手下的,亏得那孩子命硬!”
“正学,你这个人心地好,这不是好事。那个周时涛一旦黏上谁,甩都甩不开的!”
随着那些人的话,喻奕感觉有一股神秘的力量正慢慢抽走她的灵魂,她的身体如坠冰窖一样变得寒冷,整个人完全僵硬在原地。
所以,明明有实力带他走,却不带他走的真相是他跟他们没有任何血缘关系。
也就是说,周向野从来不属于那个家庭,而唯一跟他有血缘关系的爸爸还一直将他置死地一般的虐待。
那么后来在那个妈妈死后,为什么周高寒要说是尊从妈妈的遗嘱,将他接过去呢?
是那个女人在死时突发的一丝善意?
因为是她的遗嘱,所以罗姨才对他好?
没有全心全意。他们只是不想让那个逝者失望。他们在乎的是她。
这个世界上,没有一个人是在乎这个少年吗?
他知道这些吗?
是因为知道了自己从来不被这个世界所期待,所以才一头扎进那条不归路的吗?
喻奕站在那里,感觉到脸上一冷,伸手一摸,才发现自己竟不知不觉泪流满面。
她匆匆找了个理由转身跑去了员工厕所。
洗了好几把脸,眼泪才被压回去,可是心脏还像是被人拿刀割一般一阵阵的疼。
越是了解周向野的过去,她越是觉得周向野是站在一片伸手不见五指的深渊,以她的能力,真的能将他从里面拉回来吗?
她浑浑噩噩走出去,工厂里的一名工友跑过来,说:“老尹,你跑哪去了,你女儿给你打电话,说有急事!”
喻奕找工友借了手机回了个电话,那边尹芹的声音充满了慌张:“周向野从医院跑了!”
这是他的性格。
喻奕安慰好尹芹,找工厂请了假。这一次,她没有迷茫,直接去了那个旧公园。
中午的阳光热烈,那水泥管里却一片阴暗。
少年蜷缩在里面,像一条死狗。
喻奕走过去,刚伸手准备拍拍他,刹那间,他像是诈尸一般从地上弹起来。
他手上拿着一把小刀不偏不倚抵着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