心冷
往这边投来了目光,顾心心里了然,她低头问林惜寒,“需要先进去吗?”
林惜寒看了一眼四周,明白了她的意思,对顾心点了点头,复又推开那道门帘,回去了。
这一天就这么平淡地过去了。
直至入了夜,他的烦恼便一刻不停地缠上了他的心头,林惜寒坐在梳妆台前,静静地看着镜中的自己。
镜中的人只着了一身里衣,脖颈修长,鲜眉亮眼,他抬手缓慢地拂过自己的眉眼,他的眼型偏长、睫毛浓密,眼尾处又微微上翘,若是笑起来会像一汪清泉突然荡漾开来,让人见之难忘。
只是可惜,他的妻主不感兴趣。
这桩婚事,他什么都想过了,却唯独没有想到这个。
林惜寒垂下眼皮,挡住了眼里的暗光。他想,顾心大概命里就是有点克他的,她总是能出其不意地让他防不胜防,就像前几次会面那样她总能将他气个半死。
可如今,已到了这一步,他又不可能为了这个事对顾心甩着脸色。其他事也许他还能想想办法,但这种床第之事他就算再想与顾心好好相处,也绝不可能去放下身段,不顾羞耻地去邀宠。
他思来想去,也不知自己接下来该怎么做?最主要的是,他实在摸不透顾心在想什么?
为人夫郎,最重要的是要能揣摩自家妻主的心思,这样才能投其所好,稳坐正室。只是他对顾心了解不深,无从下手。
林惜寒想得入神,所以顾心进来时本以为他应该已经躺在床上了,却见他坐在那里一动不动。
屋里太过安静,她在他的身后打破了沉默,“还没收拾好吗?”
林惜寒眉毛一跳,他佯装用手指顺了一把头发,借着这个动作自然而然地掩饰了他的不适,心里定了一下,他才回头微微一笑,道:“已经好了,妻主。”
他笑意内敛,浓密的睫毛遮住了眼里的光华,看不见里面是何种目光。
只是在烛火微弱的照映下,白天冷白如玉的皮肤染上了浅黄的淡淡的光晕,面容显得浓情蜜意般柔和。
顾心看着他,有些恍惚。
屋内气氛一时静谧了下来,夜色朦胧,在悠长无声的夜里,仿佛笼罩了一层看不清彼此的薄纱,一男一女,无端地暧昧。
林惜寒从坐凳上站了起来,一步一步走向顾心,他仰头看着她,眼里微光流动,咬字又轻又柔,“妻主,该歇息了,我替你更衣?……好吗?”
顾心就这样看着他,没有回应,像是一种无声的邀请。
她这副既不拒绝也不主动的样子,让林惜寒伸出的手都在控制不住地颤抖,一方面为自己的大胆而羞耻,一方面为顾心的沉默而不安。
他害怕顾心推开他,这已经是他今晚鼓起勇气能做到的极限了。
他解开了顾心外袍的衣带,却因为顾心比他高了许多,他只能踮起脚尖才能勉勉强强可以将这件外衣从她肩头处脱下。
可偏偏顾心不动。
他心里又急又慌,他知道自己脸上现在一定是绯红一片,脸颊上的温度烧得他脑子都有些混乱,他被顾心卡在这里,神情无助,不禁有些央求。
“妻…主……”
下一瞬,林惜寒就猝不及防地叫了一声,顾心突然打横抱起了他。
他双手抓紧了顾心两边的肩膀,双脚悬在空中,顾心几个大步就跨到了床边,将他放在了床上。
他顺从地躺在床上,看着支起手臂撑在他上方的妻主。
顾心从刚才开始就一直一言不发,只是从头到尾地盯着林惜寒的一举一动,尤其是那双眼睛,又深又漂亮,紧张、不安、羞耻、勇气这些纷杂的情绪都刚刚在这里面闪现过,显示着它的主人到底是有多慌乱。
明明美人投怀送抱,她却感到无比冰冷。
那双眼里什么都有
唯独不见欢喜。
她一直希望她的枕边人对她是出自真心,可自从换了人的那一刻,一切都有了偏差。
她们彼此之间没有任何情意,他皮相再美,顾心却知道自己内心深处毫无波澜,他的这份热情,不是她想要的。
她的心很冷静,身子也很冷静。
至少现在,她还做不到与他鱼水之欢。
她抽离起身,将床里边的被子扯了过来给他盖上,然后就坐在床沿边等林惜寒回神过来。
林惜寒开始还没意识到什么,等真正反应过来后,刚才还通红的脸颊瞬间褪了色,脸色苍白难看,被子下的身躯甚至因为羞愤还止不住地微微颤抖。
顾心本来今晚有事要对他说,也没想到会整出刚才那一出,林惜寒现在情绪不好,她心里有些犹豫,不知现在该不该继续跟他讲。
气氛僵持中,却见林惜寒直接挪到了最里面,背过身子躺下了。
顾心更是明白了现在不是谈话的时机,但今晚不说,明天就没机会了,她一向不喜欢拖泥带水。
于是她还是清了清嗓子,对着床铺里面的那个人开口,“我明天不会再留在铺子里了。”
床上的人一动不动。
“我现在一直是在北城护防营那边当值,是个随从军医。这几天是因为婚事没去,但明天该去了。”
顾心停了停,最后还是说了最后一句,“大概……五天回来一次。”
夜深人静,没有人接她的话,这间屋子的氛围已不比刚刚,冻得人发僵。
顾心把事说完,就自己三下五除二地将衣服脱了,吹灭了床边的蜡烛,轻手轻脚地拉了点外边的被子,躺了进去。
二人之间躺在一张床上,盖着一床被子,中间却犹如天堑。
顾心侧头看了一眼,无话可说。她明日还要早起去上值,于是闭上了眼。
在黑暗中,无人知晓,那个人咬紧牙关,睁着那双漂亮的眼睛迟迟未闭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