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一个人走在去寺庙的路上,脚步落在银杏叶上发出的声音在这段路上一直陪伴着她,她就这样一个人走到了庙门口。
她在熟悉的庙前并没有大张旗鼓地敲门,安静地走了进去。
门内也很安静,她并没有听见噪杂的谈话声,门内只有香火无处不在地无声弥漫于空气中,这时有两个师兄从庙门中走出来帮她接过她的行李。
她安置好了行李,同时也安顿好了床铺。
接下来的几个月她将在寺庙里生活。
寺院里的生活很清净,素斋往往是时令蔬菜所制,虽然之前时常吃大鱼大肉,可近段日子她倒也习惯了吃素。
她在寺院里作息倒也变得规律了些:吃饭的时辰规律了,作息也规律了,主要是也省下了钱。
她早上起来时,无意间在埋头扫地的时候,听到过往的香客在对话之提到:“又到了一个月的月末。”
她忽然想到:这就月末了还要给公司的员工发工资,她的那个小娱乐公司还没有遣散,上上下下的员工加起来有两百个人。财政压力又如同千斤顶一般压到她的头上。
随着家里的大台一倒,曾经的人脉和资源也随之不复存在,艺人自然而然也跟着遭殃。
如今入不敷出倒也在情理之中。
情理之外她却迟迟没有遣散这个公司和底下的员工,即便穷困潦倒也没有遣散底下的员工。
员工的工资和公司的所有开销,她并没再次重新核算,而是依旧像以前一样要多少给多少,可是如今她卡里的钱全部刷完了,依然有三十个人的工资没结算。
她现在的银行信用不比以前,信用不能透支。
她却一个公司里的人都不想辜负的人,她放不下。
公司里的每个人几乎都有故事,有一个年老的艺人,演了二十年的喜剧,虽然都是配角,却一直坚持着,随着年龄的增长,没有固定的演艺公司要他。当初他来面试的时候,人事部也并不想要招他,她刚好路过看到。
公司里的一个小女孩,家里不同意让她演戏,父母都是官员,他们认为孩子从事演艺那是不正经的职业。可那个小女孩默默坚持了十几年。
公司里还有位五十岁的阿姨天天在门口扫地,哪怕素不相识她都傻呵呵地朝他们微笑。这个阿姨年龄没有那么大了,却依旧为了给孩子攒钱买房而辛苦谋生。
公司里真正一开始就从事专业演戏的人没多少,公司营业额没什么高盈利,真正有赚钱能力的网红和成名艺人只占了少数。
如今就如同失去船帆的船。可如果公司遣散了,楼下的阿姨又要满大街找工作了,还有那个从事喜剧的演员也面临失业。
她并非是傻傻的傻瓜。
只是她觉得无论有钱没钱假如没什么坚信,那活着的也是没有太大意义的事情。
只有一群人用他们的善心去坚持做同一件事,很多事情包括活着才有价值有意义。
可就是那根让她活下来的稻草,救命的稻草就也得跟她一块儿活着。似乎共荣辱也共存亡。
她既需要有生存的钱来维持生存,也需要有钱能够养活善良。
心的谴责和自我的生存如同两个千金顶从两侧压,两边都让她难以抉择,丝毫没有余地。
□□也需要存活,心灵同样也需要存活。
她因此似乎只能走向中间唯一一道窄门——求助于他留给她的黑卡。
她犹豫再三还是选择拿出那张他给她的卡。
宁负自己,辜负他。
她选择窄门,窄门或许是没有意义。
但活着的意义又是谁给下的。
她从箱底翻出来那张黑卡,打开了他留下来的信件,按下那一个个的密码。
她按得非常缓慢,妥协着她那剩余的骄傲。
“转账已成功。”上面显示。
一分钱难倒英雄汉,五斗米能使人折腰。
人分两半,一半是行尸走肉的□□,一半是残存的精神。
有些人行尸走肉地活着享受着大富大贵,有些人维持着善良最后怀抱着空空如也的躯体死去。这或许也没什么对错可言吧,这都是自个儿活着的选择,每个人都有权利选择自己的活法。
但也要从而承担各自的后果罢了。
毕竟他们都只有一半。
她也只几乎趋向于其中一半,人在生存面前没有选择可言。
那便是活着的苦难,一半是苦,另一半是难。
大部分的善良都死于身不由己。
她表面上若无其事却心惊胆战地把他给的黑卡放回箱底存放好,没钱之时才体会到了钱的用处。
可也会不安,他是个陌生人,而陌生人给的东西,小孩不要接,再加上她在这个世界上过了那么多年,这世界曾一次次地告诉她没有好事,活着不能放下防备。她也不会因为他小小的举动就放下防备。
但是她依旧感谢他。无论他出于什么原因,毕竟他给予了一些帮助给她。
她之前在信任与不信任之间纠结。
但现在事出紧急,她一时半会走投无路只好选了信任。
他给她了一个保命的帐篷,她躲了进去。
□□,还有为数不多余下的善良活了下来。
至于他想要什么回报或者期待什么,这些都不属于她的义务。
付出并非需要回报。
她嘴上说着是讨厌这样的感受,倒是也能放下尊严来没脸没皮地活着。
总之欠着他就欠着吧,她就是没脸没皮,还不还无所谓。
她这属于破罐子破摔。
他要是要求回报就不应该在她还给他的时候不收。
她已做了符合道德的事情,既然他执意要给予,她便不客气了。
这就当是给他一个教训,他如果接下来有任何的要求,那她也给不了交待。
只是他下次来的时候,她会试图看一眼。
这是出于生存本能的自我保护机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