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十六章
正午时分,在距离索托城十多里外的车道上,三辆素篷简朴的马车正一前一后的行驶着。
天光明媚,万里无云,这会儿的气温很舒适,半温不凉的,使人在路途上也能掀开帘子透透风。
约莫半个时辰前,史莱克一行人才收拾了包袱从客栈出发,一路上,吃的用的,盖的枕的,弗兰德都吩咐诸人准备了齐全,按他的意思,这一路上应当是快马加鞭,不再中途投宿了。
省去外宿的时间,那么大概在明后天,他们便能到达天斗城了。
想到这,阿汀微敛心绪,撒手松开了车帘,将头侧着靠在了车壁上,全身缓缓的放松下来。
车厢里很安静,小舞躺在阿汀的腿上,竹清和荣荣互靠着,在马车的摇摇晃晃中,三人睡的很快,到这会儿,也就阿汀还睁着眼,想着些事,以至于全无困意。
哒哒哒————
马蹄声接踵不绝,这会儿应当是稍提了些速度,所以车帘被风吹起的次数才会逐渐增多。
温缓的和风从眼前习习而过,既触不可及又悄然无声,走的快捷无比。
阿汀眨了眨眼,抬起手后知后觉的摸了摸自己的鼻梁,适才,有些微的凉意熨帖着她的皮肤,从鼻骨的上方飘然而过。
这会儿…已经融进了车厢的空气内。
忽而冒出头角的凉意并没有四窜开来,它异常温和的展露着气息,此时,除阿汀外,另三位少女已经睡的越发昏沉。
“你来了。”
没有丝毫意外,就像是早有准备一样,阿汀直起身,蔚蓝的眼眸翩然一转,清凌凌的朝对面看去。
来人正好坐下,他抱着胳膊,腰背略弯着,在狭窄的车厢内坐的似乎有些难受。
顾修嗯了一声,在坐下后,先瞥了眼旁边的宁荣荣,小姑娘睡的酣甜,她那相貌同宁风致像了四五分,他只一眼便认出来了这位七宝琉璃宗的小姐。
积年的旧事攒压心底,瞧着这位故人之女,顾修的心情一时有些复杂。
情绪涌上,顾修当即便转开了注意,他神色不变,只眉梢略压低了些,眸色微沉的看着阿汀。
“那个奴隶汀,与你是什么关系。”
闻言,阿汀静静的看着他,表情从一瞬间的怔忪转而变的沉默。
“她怎么样了?”
斟酌着,阿汀慢慢的吐出这几个字,心里沉沉浮浮的动荡不安。
“逃亡,巴拉克王国的人在追捕她。”
听到这,阿汀抿紧了唇,眸光倏而晦暗了不少,她纠结着心绪,目光躲闪了几番,最后在顾修的注目下,她缓长的松了口气,坦然的开口说道:
“她全名叫季汀,当年我装作小乞丐,跟上了一队前往内陆的马车,其中,她乘坐的那辆就在里面,跟着他们出了海域后,在边陲的一个小村庄外,我们遇上了马贼……”
满是血腥画面的断章残影掠过脑海,阿汀没忍住,她短暂的闭了闭眼,随后再睁开时,低垂着眼帘,轻轻的又讲道:
“马车翻了不少,我趴在死人的身子底下,直到那伙马贼走了才敢动弹,季汀……我看见她时,她浑身是血,我以为她死了,就拿了些从马车里掉出来的钱,还有…她的入学函,用阿汀这个名字,混进了人类里。”
说完这些,阿汀掀起眼帘,朝顾修看了过去,她紧紧的纠着眉,抿着唇瓣没有再做声。
“…”
顾修抬手按了按眉间,抚平了些许锁起的褶皱,他微不可闻的吁出了口气,默了半会儿后,才嗓音略哑的说道:
“我打探到的并不多,只清楚季汀这些年被变卖为了奴隶,跟着一个贵族子弟生活了许久。”
“后来不知发生了什么,这个贵族子弟死在房里,而同一天,季汀逃了出来。”
“这个事关贵族秘辛,皇室向外不会多说,但巴拉克王国现今既已向境内发了通文,这就证明…”
顾修顿了顿,继而神色漠然的又说道:
“不抓到季汀,他们就不会停手。”
语罢,顾修抿住唇,那张不苟言笑的面孔一如往常般,陷入了深沉的静默。
阿汀转动着眼眸,目光在他的神色间游移着,与此同时,她的话语轻微的传出,就像势头乍弱的雨点般,一点点透支着鲜活的生命力。
“有什么办法?”
顾修的表情始终不变,他眼里的眸光冷冽而灰沉,这就意味着,某个决定已经在他心里生发根固,见状,阿汀黯然的垂下眸,神色逐渐变的郁郁。
“我会先找到她,然后…”
看了眼对面耷拉着头,神色晦暗的少女,顾修敛了敛眸,眉间微松,心里悄然的叹了声:
“然后带你去见她。”
阿汀晃了晃神,怔仲了一瞬,她抬起眼帘,在目光投去的那一刹,只看见了一抹银亮的剑光稍纵即逝,方才还坐着同她讲话的人这会儿已不见身影。
微风乍起,从刚才被掀起的帘子底下悄无声息的溜了进来,呼呼的扫退了些许方才滞留于车内的闷燥,此时,马车的速度如常,外头的景物在肉眼可及内飞快的倒退着,一众掺黄夹绿的树木行行排列,在周遭静谧的环境内如同一块残留颜色的背景板般,无声的昭显着自己的存在。
良久,阿汀伸手盖住窗子的缺口,默默的将车帘按在了掌心里,这下风声变弱,阳光透入渐少,马车内安安静静的,只能彼此听见各自的呼吸。
长路漫漫,一时的跌宕过后,不知还会有怎样的风雨在前方攒动。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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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复一日,在快马加鞭下,一行人经过几座边陲的小镇和临壤着的几座城市后,终于在第三日的清晨,驶入了天斗帝国的最繁华之地,天斗城。
这会儿才过了辰时(7至9点),天斗城的城门却已经早早的敞开了,在两扇高大的朱漆铜门旁,两列肃立整齐的守兵握着兵器,抬首挺胸,目不斜视的站在那,其中,打头的那位将领方脸阔耳,双眸炯亮,甫一看见前头驶来的三辆马车,便领着四个人拦了上去。
“凡入城的,例行检查。”
听见声,车夫赶忙拉住了缰绳,几匹马被这力道带着,不得不仰起脖颈,连跺了四五下蹄子后,才彻底的安静了下来。
“我们是从索托城来的。”
弗兰德掀开车帘,一个跃步跳下马车,面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