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28 章
姜三姑娘十岁这一年的春夏都在无声中悄然逝去,只留下细碎的欢喜回忆。唯一能看得见摸得着的,就是她的字从最开始通篇能摘出两三个好看的,到七月时已能勉强挑捡出半篇了。
顾家的生活是悠然而美好的。
晨起她依旧会和外公踏着晨露散步,早饭过后就去学堂里读书,读读写写的一上午很快也就过去了。
午饭后她照例会回房小睡个把时辰,再换上轻便的装束去演武场。
表哥们扎马步的时候她在场边遛马、喂草料,顾承玥在一旁拎着剑砍树玩;
表哥们练兵器的时候,姜滢骑着小马绕场“哒哒哒”地跑,顾承玥手指被剑割了条细口子,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
表哥们纵马奔驰的时候,姜滢牵走小马腾地方,蹲到顾承玥身边跟她一起往蚂蚁洞里灌水;
表哥们骑完马开始练箭的时候,她跟顾承玥一人抓着一把特制的小巧轻弓,站到最末尾去射摆的很近的箭靶。
扎马步太丑、刀枪剑戟也不淑仪,唯有射箭既防身保命还优雅好看——这是她试了几个月得出的经验。
赶到十日一休沐的日子,就更加快活了。
云延兴经常来顾家玩,若赶上休沐就更要玩痛快了才肯走。云延亿不常出现,但只要出现必是休沐。
今日正好是休沐,还没到中午呢,云家两兄弟就又来了。
顾承泰调侃:“你们云家是没有什么玩的了不成?一个两个都巴巴地数着我们顾家休沐的日子,好赶着来一块玩!赶着当上门女婿都没你们跑这么勤快的!又是天不亮就从家里出发了吧?”
云延兴懒理他的调笑,搂着顾承泰的肩问众人:“禹城新来了个戏班子,在宿星楼租了场地,这几日火爆的很,咱们也去瞧瞧热闹?”
姜淮不甚赞同,“人多混乱,怕惊了小姑娘们。”
云延兴无奈仰头长叹:“我的哥哥哟!咱们这一帮子能文能武的都是吃素的吗?再说了,在宁州地界,甚至在整个江陵府周边,还有敢触云、顾两家霉头的人?”
姜滢满眼期盼地巴巴望着姜淮,只差把“想去”两个大字刻在脸上了。
可姜淮还是淡定摇头,“这种热闹,郑家那两个定是日日守在那混玩,遇到了少不得要同行。我可不能保证,不在郑二频繁献殷勤的时候撅断他的手。”
顾承泰啧啧直叹。
云延亿直接编排起姜淮来。“我说你这个哥哥管的也太宽了吧!小姜妹妹才几岁呀,你就开始严防死守这些事来了!难不成将来凡事对小姜妹妹有意的,你都通通拦着了?那还叫不叫人成亲了?!”
“总之,别有用心的绝对不成!”姜淮并不觉得有何不妥,端着一张脸格外严肃认真。“滢儿如今还未长成,他就敢动歪心思了,可见其荒唐。前次在宿星楼若不是知许按着,我早就卸了他的胳膊了。”
所谓亲疏远近,自然是亲近的疏远的。
姜淮这话一说,顾家、云家几个或是真表哥,或是挂名表哥都觉郑二不妥了。
无论是顾家最不务读书“正业”的顾承泰,还是云家几个以贪玩出名的公子,都是些孩子心性的大男孩,整日里斗鸡走狗、狩猎野炊、赛马爬山,但玩的都是些风清气正的。
明明都是相仿的年纪,云、顾两家的公子们除了年纪最长的云延修已经成亲,和已经定了亲的顾承司情窦初开,其余的都是洁身自好,身边没有红颜、房里没有暖床丫环的,整日里光顾着混淘了,没时间也没兴趣寻花问柳。
郑二则不同了,才十四五岁的年纪,房里竟已收了两个丫头,就连挂着大红灯笼的街巷也是去见识过的。
因有姜滢和顾承玥在,几个少年也没说什么,只转开话题讨论起今日安排。
最终定下了——去顾家围起来的演武场打马球。
球门和球仗顾家都有现成的,自有仆役们去布置,这时间众人先各自去换轻便的骑装。
因各自回院子换衣束发,不可避免地就惊动了顾府众人,最后竟由几个少年间的玩闹变成了阖府出动的娱乐,甚至连住得近的顾家旁支和亲近人家也来凑热闹。
于是家仆们又倾巢而出、搭遮阳棚子的、搬桌椅的、出去采买菜品果蔬的络绎不绝,府中大小厨房也都忙得热火朝天。
直到日上中天,才算是准备停当了。
对于友人小聚变成顾府设宴的事儿,云家两个公子是常来常往的姻亲,自然不在乎,反倒还乐得热闹。
玩嘛,自然是人越多越有趣的!
第一局比赛彩头是顾太师出的,一幅前朝书法大家随笔。
文曲镇一半都住着各地学子,今日有幸来参加的更是非贵即文才出众的门生,见了这彩头无不垂涎三尺,不会打马球的文弱书生们便纷纷求助相熟的与赛者,竞相攀比下丧心病狂地连给对方洗一年的马都敢应。
两队各十名队员,个个斗志昂扬,顶着烈日开始了比赛。
云延兴、姜淮、顾承励胳膊上系着红色锦带,云延亿、沈知许、顾承泰则系着蓝色锦带,双方角逐异常激烈,很快整个球场就被马蹄腾起的烟尘笼罩,目光不盯得紧些就很容易看不清情形。
顾承瑶、顾承玥和姜滢坐一张长桌,旁边是顾大太太和顾二太太,再旁边就是中间的帐子,里面坐着顾太师。
姜滢紧张地抿着唇,秀眉微蹙盯紧场中动态,看到姜淮从沈知许手下截到求后激动地站起来,可还没来得及高兴呢,就见云延亿纵马上前把球断掉了。
顾承泰紧随其后,球仗抡圆了甩出去,那球就随着被铲飞的碎草往回飞去,被沈知许顺利接到。
他修长的臂划出浑圆的弧度,重重一击后球在空中画出优美的弧线,穿过球门后骨碌碌滑出好远。
顾承玥嗖一下窜起来,“哇!我赢啦!”
既然是比赛,自然有好事者开盘口。
本着小赌怡情的初衷,在场的夫人和公子姑娘们不少都下了赌注的,除了最后的输赢外,还有一项是赌哪队能拔得头筹。
姜滢自然选了姜淮所在的队。
——结果痛失一颗金裸子!
失望之余,姜滢犹自安慰自己:没事没事!赌输赢的那个盘口她压了六颗金裸子,不但回本还能狠赚的。
两方势均力敌,比分胶着不下,一直纠缠着到了5比5打平,于是只能加赛一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