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运
感受疼痛,感受山景,感受清风,感受人与人之间无言的善意。
忙活完这一切,男人到屋中的床上又睡了一整个下午。直到天黑起身,饮马喂草,嘱咐她道:“你若不愿回家,便在此歇脚。门窗关好。伤口不可撕扯碰水。下次回来,为你换药。”
“恩人,我还不知您的名字呢!”凉秋喊这句话的时候,那人的身影已经牵马消失在夜色之中。
疼痛没日没夜的折磨着祁凉秋,有时候她想,若不是背后已经涂满了能止血减痛的药,她定会活活疼死。吃不下饭,睡不了觉,用一只手的残躯照看瓦罐,短短几日,藏在那个破旧男衫中的躯体就迅速消瘦。
每日,当她因伤口的疼痛而不得不扭曲着身体在屋内屋外来回走动之时,她甚至觉得自己是一个幽灵,没有血色的脸庞,因疼痛而整日皱着眉头,祁凉秋觉得自己一定老了十岁。
七日后那男人又回来了,进屋时看到祁凉秋的鬼样子都不禁怔了一下。他又给她换了药,重新经历烈酒冲洗伤口,久围的红光又浮现在她的脸上,疼的。
这次终于有充足的时间交谈,凉秋对他致谢了再谢,男人喜静,且沉默寡言,后来听得烦了不再让她说话。
救命恩人姓连,是当地的猎户,一直独居在此,但经常上后面的深山里打猎采药,为了售卖自己采猎到的作物有时会去城镇,故大多数之间,木屋无人居住。
那日他正从归家的路上听到婴儿的啼哭和野兽的低鸣,他听力比常人敏锐些,幸得及时策马赶来,关键时刻一箭射死了那豹子,救下她们母子。
“连哥,遇见你,是我们母子的幸运。我死了就死了,就是这孩子,如果没保住,我到下面都无颜见…无颜见人。”
“遇见我,确是你之幸。他父亲呢?也不来寻?”
“孩子父亲…家中出了急事,无暇顾及我们,等我的伤恢复好了,我们会去寻他。”
“哦。如此说来,你并不是锦衣玉食富贵人家的女子偷跑出来的喽?”连哥两眼微阖,敏锐的盯着她。
凉秋心下一惊,她回避了他的眼神,他的眸子是琥珀色的,看人的时候目光因此显得极为锋利,而他又是一张标准的国字脸,尽管这张脸搭配着高大的身形显得憨厚可靠,可是凉秋总觉得他的眸子里似乎是看透一切的质疑。
“不是。”
这算是连哥难得的话多的一日,此后的日子里,小屋内便回归寂静,除了偶尔婴孩的啼哭和凉秋的哄孩子的轻语。
连哥不说自己叫什么,如不外出,他会把小院内整理干净,劈好柴,喂好马,挑满水,喝点酒,便躺在床上和婴孩一起大睡。
凉秋试着自己起火做饭,饭无论是生了还是糊了,他一概不恼,照吃不误。不知为什么,凉秋一点都不怕他。他是一个身材高大面无表情的男子,白日里总躺在床上酣睡,凉秋坐在熟睡的他身边,看护孩子,心却很安定。
尽管他对凉秋来说如天般救命的大恩,连哥却表现的云淡风轻,凉秋把连哥看做自己的兄长,有时觉得他甚至更像父亲,沉默寡言,默默付出。只是他的年龄作为父亲年轻了些,因为经常外出,连哥皮肤黝黑,显得年岁较长,但凉秋从他的眼睛看出他实际不过三十多岁。她微微能感觉到,连哥对自己也像对待妹妹或者女儿一般 ,宽容而纯净。
他甚至也很少对孩子恼。有时凉秋做饭时,婴儿感知到母亲不在身边,便从睡眠中醒来哭闹,吵醒了午睡的连哥。凉秋生怕连哥生气,忙站起身,屋里的连哥抬起手示意她不用管,一把将孩子揽到怀抱里,小孩子在他的大手摇晃中,四肢活泼的蹬蹬着,竟抿嘴笑起来。
这时的瓦罐已经有三个多月了,不像刚出生时那样瘦小干巴,如今圆润白胖,甚是招人喜爱,有时小嘴哦哦啊啊的似乎在讲话,憨态可掬的样子能把凉秋的心都融化。朝夕相处间,这个婴孩从她在仓惶中不得不背负的责任变成了凉秋用爱和泪水浇灌成长的骨肉,她已认定,他就是自己的孩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