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那是迎风泪
八年前,楚矶暗中遣使涂梁,有勾连之心,先皇帝派先上将军屯兵南境以示国威,大将军自军中跟随,时逢季夏,大将军带人马在承河巡查,突遭涂梁船箭伏击,赵大人御大将军左右,右臂中箭,而军旗不倒。”
他望着那绿沉的三棱枪尖:“阿媱,尉迟家不容外人放肆,但军旗是晟誉的军旗,尉迟家的外人,却始终是晟誉的子民,那这偌大的、威严的晟誉将军府,可护得晟誉的凡夫子民?”
院中一静到底,钟离未白的口吻有与年龄不符的沉稳矜雅,炎日照于天青伞面,投下如画如雾的岑寂光线来,夏风吹起衣袂,他淡淡拂动袖口。
赵大人一意低着头,今日一行,心中已是意味沛然,原来这京都之中,除了有即便踏破长街,也无人敢撄其锋芒的将军之女,还有这细敏超拔,又目见高下、胸怀丘壑的丞相之子。
今日,当真不算白来。
尉迟佑听也不听,看也不看,小乌纱帽巴巴地上门来说教,他懒理这黄口小儿,回头朝上遇见他那软骨头的老爹,不啐他一口,那朝就白上。
大将军一字未留,即刻拂袖而去。
尉迟媱也是不语,回头看看那炎炎日头下的钟离未白,才道:“赵济舟辱没你,你不生气?”
他摇头,轻语:“阿媱,你若生气,那便刀剑无眼,你要小心。”
赵大人看看这还未束发的少年,人人都在时局之中,这孩子,却已看透半成的局面。
尉迟媱利落收枪,任赵济舟在武台上昏头昏脑地哭着,腕间旋枪,背于身后。
“早些回去吧,将军府的日头,比丞相府要烈得多。”
说完,她抬脚与大将军同一个方向离开,竹月赶紧追随而去。
待旁人散去,赵大人提着那已经哭蔫的赵济舟,重回钟离未白伞前,真心道:“今日之事,多谢公子出言。”
“收枪的是阿媱,赵大人的谢意,晚辈汗颜承接。”
“二子济舟确然有失,之前冲撞公子的地方,我赵某代为请罪。”
“不必,文武殊途,济舟兄承赵家英雄气概,我亦佩服。”他转身几步,书一也在一旁用伞细心护佑。
“只是时下武职,多有倨傲,互有轻慢不和,家父想来,也时常忧思,恐伤兵将间的情谊,于国体不安。”
赵大人跟随钟离未白走着,欲听他下文。
“既赵大人有心,阿媱纯良,大人且当真心敬重尉迟氏族,少些奉语,少些试探,则和睦可成。”
天青的伞面下,是竻竹的伞骨,质地坚硬,非破不折,百年不腐,为承河之南的异宝。
那日赵大人提着儿子,是醍醐灌顶,又感恩戴德地一路把钟离小公子亲送到丞相府门口,才老泪纵横回家的。
一回家,泪流更猛,对尉迟媱用“纯良”二字,那小公子是怎么敢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