前往阿拉斯
当天傍晚,市长官邸的书房里有人正在焦躁地发泄。
“到底是怎么搞的?!这乱七八糟的罪名都是哪来的?!”
艾潘妮抱着头在书房里走来走去,脚步杂乱无章地印在地毯上,发出沉闷的音色。
“冷静点,艾潘妮,你再这么窜来窜去也不会解决问题。”
马德兰市长自己其实也选择站在办公桌前,而不是和平时一样稳坐泰山,双手撑着桌子:“我们需要弄清的事情多的很,节省一下体力吧。”
“好吧好吧,但是伯父,”栗发姑娘停住脚步,一手叉腰,一手伸向空中:“故意伤害我还能信,贪污?要是那个石头脑袋懂得贪污的话,他早就升官发财了!总不至于一把年纪还穷困潦倒……”
艾潘妮说着说着闭上了嘴,因为她发现自己心里想的是10年后,那个依然奋战在一线的侦察员,一年到头只有两件下摆带着火燎痕迹的大衣。
老市长双臂交叉在胸前,一只手摸着下巴上的胡子:“这确实是个疑点,不过今天的宪兵队长说人证俱在,这不是什么好兆头。”
“您的意思是?”
“我恐怕是一个构筑好的陷阱,专门为某人量身定制的。”马德兰市长也开始围着办公桌慢慢踱步,边摸胡子边陷入思考:“尤其是第三条,非法调查和诽谤上级。沙威警官的箱子像是被故意送到我手上似的,专门要给我看里边的内容。”
“箱子里是什么?”
“对你和我的出身和经历调查,”老市长抬头看着艾潘妮,似有深意地说道:“以及相关地区犯罪记录调查,以及沙威自己的一些结论。”
艾潘妮忽然感觉到了什么,脖子后边的汗毛根根直立:“都……写了什么?”
“对你的结论是没有结论,亲爱的。”马德兰市长看她一脸紧张,笑了起来:“沙威找不到你的任何记录,似乎也很困惑。至于我嘛……咳,他看我不顺眼已经很长时间了,把我的履历证明撸了个遍,也没什么别的。”
马德兰市长笑的很轻松,栗发姑娘却总觉得他只是不想细说。随后,她想到了什么:“您说箱子好像是故意送到您手上的,是不是指背后的人希望因此而激怒您?”
“你说到了关键点,”须发灰白的老人用拳头敲了敲桌面:“一般来说,任何一个长官被下属越权怀疑,都会被视为极大的不敬。哪怕职级接近的同僚之间,甚至都曾出现过因为态度问题而引发决斗的事件,更别说还进行了这么长时间的私自调查工作,这性质更严重了。”
“自己私下调查不行吗?”
“你也许可以,但他不行。”马德兰市长耐心地解释:“沙威先生是一名警官,他的义务是为使用调查权为官方服务,而不是去调查代表官方的官员,这是越权行为——因为对官员的监督是另外的体系。按照法律,这或许属于一种职务犯罪。”
艾潘妮听见法律俩字就头疼:“……很严重的罪行吗?”
“可大可小吧,取决于被调查的长官的态度,愿不愿去追究。”老市长又开始摸他的胡子:“比起前两条明显有问题的罪名,第三条罪名才是真实可追究的。显然,把箱子送来的人,希望我不要放过沙威警官。”
艾潘妮咬着嘴唇,眼睛直直地盯着马德兰市长,憋了十几秒才问出口:“那您……要这么做吗?”
老市长沉默了相当一会,面色凝重如深海,看不透他的想法。艾潘妮不自觉地一直憋着气,好像彻底忘记了呼吸。最终,老人双手揉揉脸,缓慢地阐述他的回答。
“……虽然我和他之间关系不是很好……但沙威确实是一个值得尊敬的人,何况那些罪名大半都是子虚乌有。”
老市长拍拍大腿,走到艾潘妮面前,双手放在她的肩膀上轻轻摇了摇,用坚定沉稳的语气对她说道:“况且,如果为了自己的所谓尊严被冒犯,而让一个无罪的正派人去坐牢,那我就该死了。”
艾潘妮忍住眼泪,伸手拥抱了老人:“谢谢您,伯父。”
“谢什么?何况那么做的话,我有什么脸再面对你呢?”马德兰市长拍拍艾潘妮的背,让她振作起来:“好了孩子,我们还有很多事情要做,接下来会是一段辛苦的日子。”
“您请安排吧,我一定全力以赴!”
马德兰市长转身回到办公桌前,展开一张纸开始写信,边写边说:“我心里对前两条罪名有点方向,这几天赶紧处理完手上堆的公务,就要去寻找突破口。但我一个人不可能分身,南边土伦监狱方向我会派经纪人纪尧姆先生跑一趟,阿拉斯那边恐怕就得靠你去了,艾潘妮。”
艾潘妮没听明白,条件反射地重复了一遍:“阿拉斯那边?”
“根据蒙特尔局长转给我的通告,沙威应该被关押在阿拉斯城里的监狱,两周以后会在高等刑庭开庭审判,我已经被通知届时出庭作证。”老市长斟酌着笔下的句子,撕碎了第一张纸,开始写第二张:“你需要明天马上赶去阿拉斯,把我的信送到法院和监狱。”
“可开庭不是半个月后吗?”
马德兰市长停下笔,抬起头用覆着阴霾的眼神看向艾潘妮,缓慢地说道:“亲爱的,我恐怕这段时间才是幕后之人真正想要的。你……恐怕无法想象,当一个警察被投进充满重刑犯的监狱,将会是什么下场。何况还是个以严厉无情著称的警察,其他的囚犯会如何对待他?”
艾潘妮低下头,感到平地一阵寒风从上往下吹遍躯体,把她的心吹成了冰坨。她可太能想象了,监狱她自己蹲过,虽没有亲眼得见,但稍微联想一下就能得出极其可怕的结论。
“我们需要阻止最糟的情况发生,想洗脱罪名就得出庭,而只有活人才能出庭。”马德兰市长担忧地看着艾潘妮,尽量把话说得委婉:“两周时间,足够监狱里发生任何事了。”
艾潘妮猛地抬头,琥珀色眼眸里闪着坚定的光:“我明白您的意思。”
马德兰市长点点头,埋头写了一会,把几封信分别装进不同的信封,一起交给艾潘妮:“你先自己看一遍,然后用蜡封好去找对应的人。记住,信笺只是敲门砖和担保书,剩下得靠你自己发挥。”
栗发姑娘缓缓地应了一声是,开始阅读信件内容。
“亲爱的,你害怕吗?”马德兰市长忽然没头没脑地问了一句。
艾潘妮的脸上表情平静,声音也毫无波澜:“怕什么?”
“所有的一切,你要面对的人和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