千百度

一周后，沈雪的牙终于好了，饱餐一顿后倒在床上，思考着母亲问自己的问题——什么时候去补牙。沈雪点开上次在医院加的丁云驰的微信，纠结着措辞。丁云驰的微信头像是一个动漫的男生，绿焰为背景，腾腾袭来，那是一个额头有疤的男生，赤红的眼睛坚定地目视前方，手持武士刀随时出鞘投入战斗。沈雪想，“还是那样喜欢动漫，热血，中二，信仰勇敢。”这不禁让沈雪想起那次跳蚤市场。

沈雪手足无措地站在摊位前，就因为陈皓诗临时被拉去画校园的沙井盖，她得替陈皓诗的位置。这次的校庆活动，各班各显神通，有的学长学姐跳起了街舞得到不少欢呼和掌声，音乐生一把麦克风带着大家一起唱着最近大火的流行曲，而陈皓诗作为美术生就难逃为学校做贡献的命运了。而作为高一的班级，硬性规定每班都得办一个节目，沈雪忘了是哪个鬼才提议摆二手摊。沈雪看着地上的小摊，都是同学们不要的物品，好几期在班上传阅得没了封皮的杂志，一沓崭新的练习册，还有两个巨型的玩具，扒拉几下还有个起酒器。沈雪犯难了，一向脸皮薄的自己，哪敢像旁边的任豪杰扯开嗓门，越喊越起劲：“走过路过，不要错过啦，清场仓大甩卖啦，买一送一，买一送一。”

任豪杰这几下大嗓门胜似菜市场的大喇叭，不少同学闻声而来，果然杂志最受大家的欢迎，被不少人买了回去，女生则对本子有着天然的兴趣，都对封面靓丽的笔记本爱不释手。过了一个半小时后，任豪杰喊累了，便让沈雪叫唤叫唤。

“买东西了，买东西了。”

沈雪那斯文的几声，任豪杰差点都没听见。

“我说，语文课代表，你能不能喊大声点，别说别人了，我都听不到。”任豪杰无奈地说。

“可是我，不太敢。”沈雪尴尬地给任豪杰递了个眼神。

“女生就是容易脸皮薄，不喊怎么卖得出去东西呀。”

沈雪看着路过的丁云驰，急忙喊住，“丁云驰，你要来看看吗？这个。”沈雪生硬地指向一旁的玩具。

丁云驰和两位好友变道来到沈雪跟前时，沈雪一时语塞。只见丁云驰蹲在了几个机器人模型旁边，拿起来端详。

“这个怎么卖？”

沈雪扭头看向任豪杰，“多少钱？”

“额，100吧。”任豪杰不确定得说了个整数。

“要100？”沈雪这一问，发现自己的立场好像反了，连忙闭嘴。

“要100？买一送一？”丁云驰的语气有点含糊，但沈雪觉得他有点似笑非笑的样子，不知道是觉得贵的荒缪，还是便宜得离谱。

最后的结果朝着对丁云驰有利的方向发展着，面对两个人的质疑，任豪杰松了口，最后丁云驰用60块抱了两个机器人玩具心满意足地离开了。沈雪看到丁云驰亮晶晶的眼睛，其实和未来讲述自己的梦想时一样清澈。直到后来沈雪才知道被丁云驰捧在手心里的玩具叫高达，而那模型的牌子是乐高，也怪不得有一段时间任豪杰十分敌视自己。之后跟丁云驰谈恋爱后，发现他真的很喜欢日漫，尤其酷爱热血番，□□空间的相册大多数都是看过的动漫人物。

母亲穿门而入的声音断了沈雪的回忆，她回过神时母亲坐在自己的旁边。沈母查看沈雪的脸颊不再肿起，而且牙龈也没事了，再次催促沈雪微信问下看黄医生什么有空，赶紧把牙给补好。沈雪知道再拖也是不可能的，便承诺马上去微信联系。

沈雪点击丁云驰微信界面，像那次跳蚤市场那样语塞起来，这次她总不能指着牙齿让丁云驰看一看吧。她苦恼该用什么当开场白，她一次又一次告诉自己没事的，就当普通朋友，这只是普通的病人去问医生什么时候有时间，不要把事情特殊化，说不定人家早就不把自己当回事，自己在这自作多情显得很可笑等等。在做了一番心理建设后，沈雪输入“你好”，便停了手，总觉得自己不称呼别人显得很没有礼貌，可是叫丁云驰全名就更没礼貌了，明明认识叫丁医生显得此地无银三百两。原来人真的总一厢情愿地对未知的事物产生各种联想和不安，沈雪此刻的内心戏达到最大值。

在发完“请问黄医生今天有空补牙吗”，沈雪惴惴不安地不时看着对方的回信。和当年少女怀春的模样的有几分相似，在反复确认的半个小时内，沈雪的脑海跳出一个负面的小人。小人开始思考丁云驰会不会是恶毒地报复自己，甚至幻想起丁云驰看到消息时的不屑。在认为自己了解对方人品的情况下，又否定了自己的阴谋论，可是几年不见了，他又不是当初认识的那个人了。胡思乱想得不出结果的情况下，沈雪选择去洗个澡让自己放松一下。

几年前安装上的太阳能热水器在夏天可谓火力全开，每每不到下午三点，蓄水池里的水温高达八九十度，足以用来杀鸡了。沈雪小心地调试着水温，用手机播放音乐，随着舒缓的音乐声，花洒留下的水也变得温和起来。沈雪有时候也觉得自己的适应能力，回到南方能马上做到一天一洗澡，到了北方也是没有任何过渡期就过起了一周一洗澡的日子。

沈雪先是洗个头，一边洗头一边淋透身体，等身体有点发烫，她习惯先用肥皂洗掉身体的油污，然后再泡一会。再淋浴十分钟后，沈雪便用搓澡巾来给自己搓皴，跟着北方的同学一块倒是学会了比较合适的搓澡法子。沈雪看着手上的搓澡巾，便想起了在学校澡堂第一次被搓澡阿姨搓澡，阿姨很嫌弃地说自己的搓澡巾不得劲，不好使。沈雪懒得换也一直用到现在，可能是自己的力气小，喜欢慢慢搓澡也就不计较工具好不好用了。更有意思的是，对于被搓澡这件事，沈雪当时觉得自己就像一条鱼一样，正面被阿姨“刮完鳞片后”，翻身被阿姨“刮鳞片”，接着左边侧面，右边侧面，颇有任人宰割的画面。想起有趣的事情，沈雪忍不住噗嗤地笑起来，哼着歌慢悠悠地洗澡。

洗完澡已经是一个小时后了，丁云驰也回了消息，说黄医生后天有空，可以过来补牙。沈雪看着短短几行字，很像个机器人客服的回复。

如期，沈雪来到了医院补牙，她躺在白色的床上让她又觉得自己是一条鱼，又到了任人宰割的地步了，沈雪都不得不得感叹历史总是惊人地相似。没想到的是，丁云驰也在黄医师旁边，这次是一次实打实的教学，自己则是那个教学课件。

“小雪，你张大嘴巴让小丁看看有几颗牙齿坏掉了。”

“啊。”沈雪听话地张开了嘴。

“有八颗。”

“啊？真的假的，怎么可能？”沈雪难以置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