换子

夷州结案了，李元策上了朝堂绝没有再下去的理儿。太后仍是从慈宁宫回来临朝称制，对杨嘉誉这个新任刺史十分不满意，不舍得放下夷州这块肉。严御史刚获得褒奖就迫不及待上书找骂，句句犀利字字珠玑，苦口婆心地劝皇帝该以学业为重，精进学业方治国平天下。

李元策摆足了恭敬的姿态，亲自给严御史回信，表示自己已经学完了学业，严御史若是不放心，大可亲自来考。严御史呼朋唤友考验一番，确认李元策学业没有半点问题，还夸了李元策真乃神童也。

喻观澜对那口头称赞不感兴趣，从六品升四品，又加了个散官，属实是一步登天了，她更不希望只有自己升官，好歹李元策还是知晓分寸的，没有让喻观澜太突出。她回了京休息一夜便去找了李元策，供出了云州河灵山铁矿一事。

“当真？”李元策瞪大了眼，“朕一直古怪李仪的兵器究竟是哪里来的，光靠夷州，翊乾营等地不够李仪的那两万兵马。只是皇兄也不曾查出个所以然来。”

喻观澜讽刺道：“李仪尸身都化成白骨了，只要他们还想做官，就得把事儿抹了。李仪一死，余孽被尽数拔出……”她脸色一黑，冷笑，“我竟是被人算计了去！”

李元策摸摸鼻子，识趣地没有再提起：“无危去了凉州，北燕不足为惧。皇兄想彻查云州河灵山之事？可有打草惊蛇？”

“并未。”喻观澜摇头道，“陆侍郎，严御史，辛御史皆是朝廷重臣，不会轻易和李仪太后为伍。严御史不信我说的，陆侍郎为人谨慎不敢只身上报朝廷……辛惟孝更是个老狐狸，那两个都不说，他自然瞒得死死的，不过是告诉辛晋。”

“铁矿。”李元策面色凝重，“如果能找到证据证明李仪和云州铁矿有关系，他这辈子都翻不了身。一个王爷，手里有铁总不可能造福苍生打造农具，只会是私铸兵器。”他顿了顿，蹙眉道，“李仪死了，太后岂不是一家独大？”

喻观澜平静道：“和我有什么关系？”

李元策一愣，看向喻观澜。

“我要杀的，只是李仪。仅此而已。这江山姓李姓徐，跟我一个姓喻的有什么干系？”喻观澜那双瑞凤眼里似含着一层薄霜，冰凉凉的，直接撞入李元策的眼中，“陛下难道还需要靠我？徐家到底名不正言不顺。李氏子嗣凋零，存世血脉少之又少，可不是随便找个姓李的就是李氏的。太后娘娘与陛下乃家事，与臣何干？”

李元策收回目光，低声道：“朕知道了。需要朕给皇兄安排吗？”

喻观澜毫不犹豫点头：“要。不止李仪盯着铁矿，徐家也盯着，只是弘宣太后没有李仪这么大的胆子，霸占了河灵山矿场。我会报告祖父，祖父知其利害，会安排好一切。太后如何与我无关，我要李仪死，那他就必须死。”她早就想好了对策，“孙都督与我祖父有些交情，有他在，行事会方便许多。”

弘宣太后暂时还不把小皇帝放在眼中，顶多喻观澜让她有几分忌惮罢了。比起这二者，李仪才是真正的劲敌，在解决李仪或是喻观澜壮大之前，弘宣太后都不会专注于对付她。有弘宣太后在，他们能拖延相当长的一段时间。

她道，“另外还请陛下在朝会上提及彻查铁矿。”

李元策一愣：“不是你说的别打草惊蛇吗？”

“我原来也是想着亲自去查的，可是我改主意了。”喻观澜悠悠道，“矿场没办法遮掩，有没有后续开采一看存放在工部和兵部的图纸就知道了，多了一条矿道都是说不清楚的。我势单力薄，查势必费时间，还得似去夷州一样遮遮掩掩，何必这样辛苦？倒不如借刀杀人。”

李元策立刻反应过来：“你是指，太后？”

太后和徐家筹谋多年，势力和李仪足以分庭抗礼，喻观澜目前没有半点根基和势力，要去把以前的人一个个捡回来还得花费不少时间，倒不如直接借了太后的势。河灵山矿场有异，太后怎么可能让李仪独占了铁矿，必然仔仔细细彻查到底。

喻观澜颔首：“是。比起太后……李仪威胁可大多了。”她的眼里是不掩饰一分的、明晃晃的杀意，“一个可以未卜先知的人，一个对我有深仇大恨的人，我不论如何都得除去。李仪不死，死的就是我。至于太后……就得看陛下的能耐了。”

“朕知道了。”李元策垂眸，“皇兄放心，朕会在朝会上提及此事。”

喻观澜回府后向喻修齐和盘托出，喻修齐听见涉及铁矿时先是惊疑不定，听见喻观澜要算计太后时就变成了瞠目结舌，旋即惊怒道：“算计太后？？你真是好大的胆子！你把太后当什么？她能不知道这件事情是有人在背后算计她吗？！”

“祖父息怒，”喻观澜料到了喻修齐的反应，从容道，“您听我说。太后和徐阶都知道有人背后算计，可他们注定查不到是谁在背后算计的。李仪才是他们现下最重要的劲敌。您听我的就是了。”

喻修齐惊怒过后还是给云州都督孙肃羽去信，让他配合朝廷主动上报河灵山有异之事一求宽恕处理。孙肃羽收到信息后吓得魂飞魄散，他与刺史向来不合，却没想到在眼皮子底下出了事！孙肃羽看重正在开采的矿场，谁会管一个废弃了的矿

次日朝会上李元策光明正大地提及彻查盐铁之事，把夷州的都转运盐使冯逊提出来痛心疾首地批判一番。礼部曹侍郎第一个响应，知道内情的喻修齐、陆侍郎、昌国公纷纷附议。方文善极力阻止，却被弘宣太后发现些许端倪，徐阶和吴勉之都跪下来附议，成王党的不敢阻拦太过，只能附议，下朝后匆匆去找了李仪商议对策。

钦差人选李仪和太后争夺，吵了几天后皇帝一锤定音，徐祉查云州，周仲武查庆州，不得延误，即刻出发，云庆二州的大小官员必须极力配合钦差。

近日的——此时的天机卫却是气氛凝滞且尴尬。

镇抚司只有一个镇抚，之前是徐怀信，后来夷州之事让他被迫赋闲在家，甚至不能踏出府门半步，倒是让喻观澜这个原先他看不起的人立了功，升了从四品，还成了代理镇抚。

那么问题来了。

镇抚司是听徐怀信的，还是听喻观澜的？

就在众人猜测徐怀信什么时候会被手握一定权力的皇帝卸掉职责，或是喻观澜什么时候调到别处时，喻观澜不鸣则已一鸣惊人，直接上奏弹劾自己才疏学浅，德不配位，不堪为四品官，自请降位为原职，请求卸去怀远将军之衔。

小皇帝推辞，肯定了喻观澜的功勋，甚至还想给她升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