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心
姜敬原这几年升得飞快,不过三十出头就已经当上了正四品官,全靠李元策的有意提拔。
“他曾来拜会,但我没有见。”谢无危面色不大好看,沉着一张脸,像是从牙缝里挤出来的话,“他为什么要杀你?”
喻观澜望着谢无危的双眼,摇头:“暂时不能告诉你。我跟姜敬原的过节,不比和李仪的少。只是姜敬原不像李仪非要把我千刀万剐才甘心,姜敬原对我颇为忌惮,只要我死,他就安心了。”
谢无危眉心跳了跳,似想质问什么,却还是硬生生忍下:“我知道了。你打算怎么样?有没有人知道你现在还没死的?”
喻观澜:“皇帝知道。姜敬原……不必在意。他势力不够又根基太浅,还不如我。十二就能杀了姜敬原,只是杀朝廷命官乃是大罪。”
姜敬原昔日也是喻观澜手底下的人,跟她志同道合,被喻观澜提拔起来的。只是后来喻观澜看中了他的嫡女姜棠,圣旨一下,已经入内阁辅政的姜敬原尾巴翘得比天高,做徇私舞弊,贪赃枉法之事得心应手,喻观澜就不能再留下他了。
人心不足蛇吞象。
喻观澜说罢停顿了好一会儿,才道:“吴阁老不行了。他一去,首辅就是徐阶,还轮不到方文善。”喻观澜眸光微暗,“司礼监掌印是杨太监,内阁首辅是徐阶,天机卫也是太后的人……太后如今要拉拢禁军。”
谢无危立刻皱起了眉:“沈总督油盐不进,是中立,谁也不靠。”
“这你就猜错了,”喻观澜弯着眉眼,“沈沆可不是中立,他可是成王的心腹。李仪坐不住了,他就要对陛下下手了。陛下这三年都没抓到沈沆的把柄,根本没办法把他调离禁军。”
褚霁明摇着折扇,风流倜傥:“你就等着吧谢将军,成王绝不会再留着陛下了。但太后不论如何也得保住了皇帝的命,根据祖宗之法,以嫡为贵,以近为贵,即位的十成十是成王。成王可不是小孩子,太后就没理由再摄政了。”
谢无危看了看褚霁明,有些不悦,只道:“观澜,可用我帮忙?”
“你怎么帮?嗯?”喻观澜稍微前倾靠近谢无危,“谢将军莫不是忘了,你是西北三州大都督。”她莞尔一笑,靠回椅子上,“将军放心吧,陛下惜命,怎么会死?难道他还不知道成王已经沉不住气了?这三年成王党被徐党和保皇党步步紧逼,一半都是因提前参政的陛下。”
谢无危心跳有点快,他耳根发红地站起来,表情有些僵硬:“我知道了。时辰不早,你早点歇息。我先回去了。”
等谢无危走出了屋子里,喻观澜才笑出声来。褚霁明凉凉道:“有什么好笑的?你把人家弄成了断袖,现在怎么办?”
喻观澜捂着嘴咳了好几下才堪堪止住笑。她仰头望着天花板,眼中的笑意却没散去:“哎,你不觉得谢无危很好玩?上辈子他可不是这样的,上辈子他每天冷着脸,好像我欠他钱似的。对别人倒和颜悦色……没规矩。”
褚霁明气得把扇子往喻观澜的方向掷去,被喻观澜抬手接住:“我的祖宗哎,殿下,谢无危那家伙看着白白嫩嫩,切开来全是黑的,一肚子坏水!上辈子没断袖,怎么现在好端端的忽然变成了断袖?指不定就是诈你的!”
“可我一个死人,有什么利可图?”喻观澜低头看着折扇上的水墨画道:“朗月,会不会是你多想了?谢无危嫉恶如仇,性情刚烈,哪儿就一肚子坏水?你别污蔑他。”
褚霁明斩钉截铁:“不可能,都是男人我还不知道他心里在打什么如意算盘!你是个死人不假,但还有色啊!”
喻观澜猛地咳嗽起来,吓得褚霁明连忙上去顺气。喻观澜咳得眼泪都出来了,瞪他一眼:“褚霁明……谢无危不是重色的人。而且他喜欢男人,我又不是男人。”
褚霁明沉默。
他道:“我反正不信这人,你不信,我俩打赌,他指定算计着什么时候把你叼回窝里折腾!”褚霁明焦虑地在屋子里踱步,“他不安好心!男的也好女的也罢,谁长得跟你似的这么勾人?军营都是糙汉子,他起了色心也指不定。依我看他就是看中了你的美貌。”
喻观澜:“……”
她把折扇朝褚霁明那砸去:“请你闭嘴,我知道我很美。”她走到床上躺下,闭上眼睛,神态安详,“左不过几年时间,李仪死了,我也可以安享晚年了。谢无危年纪小,这个年纪的大多冲动,过个几年他说不定就喜欢上别人了。”喻观澜声音低了下来,“我跟他……不合适。”
褚霁明踱步的脚步声忽然停了下来,紧接着他窸窸窣窣地走到了床边,语气带着疑问:“喻观澜,你不会早就喜欢谢无危吧?”
喻观澜没理他。
褚霁明却像是恍然大悟般喃喃不停:“我就说呢……我就说以你这个性子,怎么偏偏纵容谢无危?谢无危那死脾气你是最不喜欢的,浑身的傲气,犯倔脾气的时候十头牛都拉不回来,换成别人你早把他打个半死丢出去了……”他忽然一拍巴掌,感觉自己挖掘到了真相,“那年谢无危跟北燕打仗,你茶不思饭不想,不知道是不是被驴踢了脑子非得去找谢无危,恰好谢无危那时候以身试险,用自己当诱饵诱北燕军出城,偏偏下了大雪,援军久等不至,你亲自带着精锐绕道去救他——”
喻观澜忽睁开眼:“褚霁明。你再多说一个字,给我滚出去。”
褚霁明闭嘴了,思绪却回到了前世。他一直觉得喻观澜能忍受谢无危是因为谢无危那赫赫战功和几十万的军权,现在想来,却不尽然。
北燕人的粮道被截断,谢无危大可耗死他们,但好死不死他们自己的粮草不知为何迟迟不到,若非暗卫送信告知,朝廷竟然还不知道这件事!
喻观澜带着粮草支援动身前往西北,昭王一走,山遥水长,有个什么意外也不出奇。褚霁明和岑道青轮番劝说,辛征自请前往西北,喻观澜却是铁了心地要去西北,谁都拦不住。
到西北的那一天,下了大雪,谢无危的副将急得团团转,大军过不去被雪掩了的通道,喻观澜就点了一支精锐,带着副将去了提前制定好的埋伏地点。
褚霁明跟着去了,辛征和岑道青都留守京城坐镇。
他永远也忘不了那一天。
他们打了胜仗,城池也夺了回来,还俘虏了北燕的大将哈林。谢无危浑身是血,被人抬了回来,胸口还中了一箭,危在旦夕。喻观澜眼睛是赤红的,手不住发着抖,身上也染了血受了伤,却无暇顾及自己,只顾着直勾勾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