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六章
想着七娘是九娘嫡亲的姐姐,必定全然偏帮着九娘,偏生想破了脑袋却也说不出七娘一袭话中,到底有哪个错字,一时又想着,凭九娘那个榆木疙瘩,怎么可能突然想到扎个秋千,搞个秋千宴,好在祖母的娘家人面前落个大度周到的好名声,必然是她那好四婶想出来的这么个好主意,她可听马婆子说了,四婶前不久才来了这如意居,可是待了好一会子才离开呢!这四婶前脚刚走没多久,后脚就有了个这破秋千,这会子七娘还当着自个儿的面,非颠倒黑白的说是九娘的主意,真个儿是欺负她这个娘老子都不在身边的。 八娘越想越觉着心口憋着的闷气鼓胀难消,但,她的心里头更是晓得,七娘不同于九娘是个软柿子好拿捏,倘换做九娘,便是当着满院子奴仆的面,挤兑几句也便挤兑了,可,七娘是族中如字辈姑娘顶顶拔尖的主儿,虽平日里不论待谁,都是一团和气,却谁也甭想从她那讨去半分便宜。 更有月初与唐先生那一场文礼茶话,便是唐先生那般学识渊博的大家,都被七娘口中所言的礼,答的好半晌都未发一言,之后每日授课时,便都要颠过来覆过去的夸赞七娘如何如何孺子可教,如何如何百年才得一见,如何如何肖似苏老祖,亏得唐先生一届大家,竟说七娘肖似苏老祖,想苏老祖是何等人物,那可是整个大华国第一个贤德人,如今栖霞寺里铸造的苏老祖金身像还供世人顶礼膜拜呢!就七娘那样的,也配与苏老祖比肩,简直是气煞了人,寡妇就是寡妇,便是一肚子学识,被吹捧成大家,也终究还是个拥有克夫命的寡妇,压根就登不上大雅之堂。 但唐先生显然不如八娘心中所想,更是做出了一件让沈家族人都震惊之举,便是让才将将七岁的七娘,下月便入族中十岁以上的姑娘才可入的贤德堂听课,说是以七娘的才学,礼仪规矩,便是贤德堂,也只需听一耳朵便成。 想着七娘的种种,都说她日后是个有大造化的,便是心中嫉恨至极,此刻的八娘却也并不敢与她硬碰硬,只能忍下了一肚子的闷气,便也就朝着七娘福了一礼,进而带着满腔怒火匆匆回了顺心居了。 而一旁瞧着的刘妈妈,亲眼瞧着七娘一番替九娘开脱的话,立时就满心感激的朝着七娘福了一礼,便也就一叠声谢过七娘并命小丫鬟拿过七娘备的那些个探病的礼,又亲自将七娘送到如意居的院门外,望着七娘渐渐走远的背影,刘妈妈直在心里头默叹。 “这般知礼又不动声色便支走了素来难缠的八姑娘,更是将兰花地儿扎秋千一事正大光明的搬出来摆到了明面上,更是让她家姑娘落了一身的好儿,又哪里会想些兰花被清光了的污糟事儿,此番长袖善舞,八面玲珑的又处处为自家姐妹着想的好性儿,真真是难得的很,只是她家姑娘平日里素来喜爱在如意居里头窝着,要是能多多亲近如此出彩的嫡亲姐姐,总归是好的。” 刘妈妈自是感叹连连,而各自被打发回去的姑娘们也是每个人有每个人的心思,当然,也不是谁都像八娘那样气的跳脚。 “只一个下贱的老货,也敢给我摆脸色,还有那个怪会装相的七娘,平日里就属她最讨厌,什么功课都喜欢压旁人一头,偏生还故作一副大度又贤良的样儿,顶顶招人恨的就是她,偏生族中姐妹还说她好,我倒是要瞧瞧,她日后能有什么好前程,嫁得什么如意好郎君,竟让人人都争相上赶着巴结。” 而另一边的十娘,一边自袖中拿出攒着的两块桂花糕自个儿吃了,一边则同紧紧跟上来欲劝自个儿的陈婆子含糊不清道 “九姐姐合该像我一样多吃点儿,便是受了凉,也不会遭了此番罪了。” 一句话说的陈婆子好气又好笑,直摇着头,又瞧了四下无人,这才叹着气道 “姑娘还走着路呢!怎的好吃东西,倘被人瞧见了,没得说姑娘惯是个贪吃的,还有今个早晨在去荣养堂的路上,姑娘自个儿吃也就罢了,左右被旁人撞见了,也只说姑娘一个是贪吃的,姑娘是个心宽的,又是个庶出的,旁人说笑两句,也便就过去了,怎生好硬往九姑娘的嘴里头塞东西,幸而九姑娘的性子软和,从来不与姑娘计较,倘换了旁人,少不得要告到四太太跟前,姑娘又怎生落个好。” 十娘嘴里头嚼着桂花糕正带劲,人又小,哪里像陈婆子想的那样长远,只嘻嘻笑道 “九姐姐顶好了,在女学时,我给旁的姐姐吃东西,旁的姐姐便是收下了,也半点不吃的,又不好要回来自个儿吃,我真个儿心疼死那些糕点蜜脯果子了,只有九姐姐,我给她吃,她便是吃的饱饱的,也还是吃的半点不剩呢!每日午间在女学里头用午食,只九姐姐晓得我惯爱吃,便每日把一半的饭菜推给我,还紧着我先挑喜爱的菜呢!再不似八姐姐跟老四房的六姑姑,总笑话我是小娘生的庶女。” 提及老四房的六姑姑与八娘笑话自己是庶女一事,十娘立时就气的两颊鼓鼓,又跺着脚道 “哼!六姑姑自个儿爹没有纳妾,家里头没有庶子庶女,她最是看不惯庶子庶女也勉强说的过去,可是八姐姐的爹,也就是三伯父,本就是个庶出的,她自个儿的亲爹都是庶子出身,竟还跟着六姑姑一块笑话我是个小娘生的庶女,也不知三伯父晓得了,会不会请了家法揍她。” 十娘此一番大喇喇的声音落地,惊的陈婆子立时就转头朝四下瞧了眼,瞧着私下里只几株老梅静悄悄的立着,半个人影儿都没有,这才长长舒了口气。 “姑娘,这话可万万不能说与旁人听,便是八姑娘欺负了姑娘,姑娘也不能妄议长辈是非,倘是被旁人听了去,只会落下一个目无尊长的污名呢!” 十娘气鼓鼓的嘟了会儿嘴,便又咬了一大口的桂花糕,这才得意的笑嘻嘻应道 “我晓得道理,唐先生教授过,我们做晚辈的不能非议长辈们的事儿,也不能与他人争口舌之快,没得叫人说长舌妇,我才没那么傻呢!像六姑姑跟八姐姐那样,惯喜欢道旁人是非做长舌妇,每一次她俩挤兑我是小娘养的庶女,我便拿唐先生的话驳她们是长舌妇,哈哈,气的她俩直跺脚,却又不敢嚷嚷开。” 十娘越说越兴奋,直嘻嘻笑个不停,而陈婆子便又趁机追问了句 “那姑娘这一个多月以来,在女学里头同其他姑娘相处的如何,她们可会像八姑娘与六姑那样欺负姑娘。” 十娘摇了摇头,不过却也兴致缺缺的叹了口气。 “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