律例1033年 六月初六
失!嫡支之所以是嫡支,是因为我们承担了这个家里最重的责任!世家之所以是世家,是因为我们一直支撑着这个归墟!来啊!让我们看看你们这自诩替天行道的大英雄有几斤几两,想让我们和其他家一样给你们当狗?那不如就在这里和你们殊死一搏!”
替天行道?替天?
全貌、全貌。罗家家主怔怔看着这两个孩子,双唇颤颤,他望着这两个自小澄澈剔透的孩子,想起了很多事,忽地一声大笑,滚滚热泪自那褶皱的脸皮上落下:
“老了!老了!多少年修下来的心境,竟还不如两个冲弱小儿!”
“罗家!今日便随老叟,且试剑尊!”这般言语,竟是将那些旁系全部不算做了罗家人。
他手中剑诀再变,睦洲外行渊翻滚,天上伪悬再度金莲宝气浮现,汇成一道绝凶直指孟蕴;阵中罗家嫡系均是七窍爆出血雾,雾气层层叠叠纠缠,逐渐化作细微剑胚,而那两个孩子想要凑进来,却被那血雾阻隔在外,二人又是对视一眼,均在对方眼里看到狠辣,却不停脚地分别立于阵眼旁,为家人掠阵。
兄妹两个找准孟蕴迎向那伪悬最后一斩的时机,衣袍舞动,登时聚集了两人手下家仆灵力,趁长剑相交之时,对着孟蕴挥出不属于他们此刻实力的斩击。
这一式来得极其阴狠,孟蕴头一偏,玉冠碎成两半,远处的罗家旁系中,有人瞬间气机萎顿,化作干尸,全靠身边人喂下邱参丹才堪堪吊住性命。
以此刻的睦洲的凶险,已是死不起人了。
这一击后,天上伪悬力量尽数消散,孟蕴手中清平照一展,剑尖对向罗家大阵处,那里升起的阴邪较之前伪悬更胜百倍。
此时,天光大破,七柄长剑破云而来。
其中两柄先行,一左一右直坠阵眼,削下罗煊罗慈右臂,将这阵钉成死阵!
清平照像是迎接一般地嗡鸣,孟蕴也没将它收回鞘中,他落到灰败的大地上,提着剑,向那七柄长剑行以剑礼,这位剑尊一剑行一礼,每一道皆为晚辈对前辈的剑礼。
此时,来找罗煊罗慈的人终于回到了这座城,他们看着遍地狼藉,谨慎恐惧地向着披头散发的孟蕴行过一礼,面色阴沉地拖着两个小坏种离开,那两人口中发出尖利地嘶叫,那来寻他们的人直接扇在二人脸上,口中斥责着刚刚干瘪的家仆是不是又是他们两个做的蠢事。
忽地那七道赤红顿开,向那高远的天飞去,直至和地上的剑一般,一同融化在那盛大的日光里。
日光之上,一抹刺眼金光乍露,向那劣蛇袭来。
后来,那遍地由人炼成的残剑已成灰灰,在地上留下深色的影,孟蕴离开后再度回到这座城,对着那些灰烬,再度行以晚辈剑礼。
“罗家确实古怪。”陆华为罗家这事定性,“这都自祭了,那两个小坏种还活下来了?”
孟蕴低头吃饭,不愿多言。也是,罗煊罗慈都是会让记忆变恶心的人,大概只有他们的至亲才会看他们玉雪可爱、澄澈剔透,实际上他们俩和这两个词完全不沾边。
“那两个小孩对他们家大人的确有下降头的功效,原本罗家人纵着他们做坏事还当小孩子胡闹还能归到溺爱里去,说得再阴点,是罗家推孩子当靶子干他们想干的,可怎么他们俩出来说了几句不明所以的话,这罗家家主就拖着嫡系自祭呢?”
分明是在疑问,可陆华却总能把话说出几分了然的韵味,这种不急不缓的语调说好听叫淡然,可听久了总是感觉阴阳怪气,感觉她什么都知道似的,可就是不说,分明是发问,总多了些嘲讽的意味。但这放在世家耳朵里,还是为她平添几分神秘莫测。
陆华喜欢边说边想,可她思路总比嘴巴快,所以谁也不知道她在脑子里琢磨出来什么。
“全貌、责任、传承、荣耀。嘶,疼。”
孟蕴早就习惯了陆华的说话方式,也习惯了陆华故意的没轻没重。他为她重复着罗煊罗慈话里的关键词,至少在他看来这些光鲜亮丽的词听着就很打动人,即使不知道背后是什么。
“行吧,毕竟是世家么,谁家背后不藏点什么归墟的大秘密才奇怪,就是真假另说。”
“若是因缘际会,可能探一探吧。”孟蕴头发条顺,陆华又给孟蕴盛了一碗饭。
“因缘已至,不如先从林家探起。”林珩开口,“那里现在我做主。”
“即便他们闭口不言,可那么大的家,总有许多蛛丝马迹。”
“但在我看来,他们口中的全貌与荣耀,多少带了几分虚幻。”
林珩望向林氏殿宅,透过那沉沉黑暗,他能够想象出那座幼年所见的宅邸,每到夜晚,四围高大的树木遮挡住里面可能亮起的星点烛光,所有林家人都认为那里是固若金汤的圣地,他只在曾经为家主贺寿时跟着母亲去过一次,二人堪堪站在大殿的边角,没有吃到那些桌上的任何食物便被带了出去,好像他们也是林家的边角一样。
他们这支的过场走完了,留下的仅能是这小小旁支的话事人一个。
“世家没什么好骄傲的,他们并没有很长的,几百年很厉害吗?稍有点修为的修士就能活几百年,有的家主从息木时代活到现在,说到底,人们对归墟能感知的时间本来就没多久。”
“大概世家也知道自己口中的荣耀有多虚幻吧,虚幻到他们自己都觉得是一个缺乏实感的口头词,所以齐欢年这种坏种小疯子才受到一堆年轻人的欢迎,因为她让他们心里生出实在感,好像真的有什么需要拼上自己性命,再拿别人性命垫脚也要去维护的事。”
“不过世家也不喜欢小疯子,尤其是齐欢年这种会带着自家孩子发疯的小疯子,未来全是疯子的家族会让老人恐惧,可他们没办法。”
“你不改变这死水一潭的世界,活该窒息发疯的人越来越多。”
“这样想的人有很多,开始做的也有很多,斋清上见了的没见的都有那么多。”
随着一个清越温和的男声,一个介乎少年与青年的人从天而降,他在明红中站起身,看到那张脸,所有人都会觉得这是个男孩。他生得匀称,四肢纤长,含蓄有力,利落的紫色劲装勾勒出流畅的身体线条,他有一张清秀明朗的脸,白净的额上刺有对称的、宛如额饰一般的纹路,长发规整调顺得落在身后,即便未系,仍像一匹极佳的绸缎,那只撑在地的右手背上露出古朴玄奥的刺纹,他站起身,衣摆上绣着两个透着苍茫韵道的古纂大字——“天涉”。
“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