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30 章
夜色深深，已近入秋，白日里的一场雨，将长安城里的暑气带去了七八分。
香炉青烟袅袅，褚昱坐在榻边，只余下两支烛火兀自燃着，褚昱垂着眼皮，面上晦暗不明，看不清神色。
小厮的腰往下又弯了些，背后升起热气，燥得慌。
良久，才听褚昱道：“明日你若闲暇，便去大理寺监正张大人府中，将东西还给张家四姑娘。”
小厮嘴快，接了句：“褚公子不看看这是何物吗？”
褚昱掀起眼皮看他，瞳色漆黑，面无表情，平添几股威严。
“不必。”
那小厮打了个激灵，又拱手行礼，抱着张四姑娘送来的东西恭恭敬敬的退了下去。
千帆目送着人出去，“咯吱”一声，雕花木门被关紧。
他回过头，嘀咕一句：“张姑娘倒是锲而不舍。”
“嗯？”
褚昱不悦的皱皱眉头，一个眼风扫了过去。
千帆讪笑。
论起张四姑娘同自家公子的渊源，可有的一番讲。
起初，是褚昱晨间去国子监的时辰，总在大门处碰到这位姑娘。
褚昱每日都去的早，总是最先到的人，彼时国子监前大道上行人颇少，更遑论是在此处碰到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姑娘家。
褚昱是否有注意到，千帆不知，但千帆自己是注意到了。无他，唯张四姑娘身上浓重的香气，便教他忽视不得。
遇到的第二日，张四姑娘便抱着纸袋子巴巴的凑过来，说是钦慕褚公子已久，是她早起亲手做的饼。
褚昱当场拒绝。
那日，张四姑娘脸都白了，千帆以为她会羞恼，谁知她却说，文人风骨，褚公子如此也没什么不好的，更值得她钦佩了。
此后一连成十日，张姑娘一次都没断过，褚昱次次拒绝的毫不留情。
甚至有一日，张四姑娘傍晚放学时来了国子监，给褚昱赠她所制的荷包。
傍晚人多，千帆都怕公子会顾及姑娘家的脸面，因此而收下她的荷包。
他还颇为紧张兮兮的抱紧了公子的书。
下一瞬，就听公子用波澜不惊的语气道：“此处人多，张姑娘莫要让你我皆难堪。”
他神色认真，嘴里说着会难堪，脸上却丁点也表现出来，甚至将身后站的十余位同袍，通通当做未瞧见。
野风吹衣袍，槐花肆意落，羞恼的美人仰头含情脉脉，褚昱却分毫未看在眼中。
不管清风还是明月，他皆不在乎。
张姑娘当即生气的走了，千帆目瞪口呆，褚昱同门沉默半晌，一个个很是沉默的拍了拍褚昱肩膀。
年少慕艾，人之常情。
众人都习以为常，事后并未增添多少恶语，只是偶有人会笑褚昱不解风情。
之后张姑娘便没有再来过了。
谁知，昨日去国子监时，大街上马受惊乱跑，张姑娘险些被压在马蹄之下，千钧一发时，是褚昱将她救了。
千帆暗想。
看张四姑娘一副势在必得的模样，怕是又要重复前尘之事了。
可惜，落花有意流水无情。
自家公子不知何时，悄悄喜欢上了云嘉郡主。而云嘉郡主似乎也待公子不一般。
思及此，千帆便喜滋滋的看向褚昱。
褚昱伸直腿踢了他一脚，又翻身上榻，一面吩咐道：“将灯吹了，你下去。”
千帆龇牙咧嘴的捂着腿退了下去。
*
翌日。
江韫晨间便被疼醒了，她捂着小腹□□几声。秋月守夜，她眠浅，闻到动静便立即打帘进了里间。
“郡主。”
外面如今擦黑，灰蒙蒙的，屋里更要暗一些，秋月来不及点灯便跑到榻边。
外间伺候的二等丫鬟听得动静，这才进来将烛火点燃。
江韫面色苍白无华，秀眉聚成一团，乌发被汗打湿粘在面颊上，蜷缩成小小一团，眼睛都没力气睁开。
秋月忙吩咐丫鬟去厨房让煮红糖姜汤，她替江韫掖了掖被角，又拿了汤婆子过来，塞在江韫小腹处。
“郡主，您忍忍，奴婢已经让人去请江府医了。”秋月拿帕子给她擦了擦汗。
江韫一贯疼的厉害，有时疼出的汗能浸湿被褥。好在江府医针灸极为厉害，扎几针疼痛便能舒缓几分。
只是江韫幼时吃药针灸皆没落过，尤其是针灸银针，太过细长，江韫害怕的紧。
只是今日瞧她疼的厉害，只能请府医过来。
江韫闭了闭眼，泪水没有断过。
一阵兵荒马乱之后，江韫的疼才缓了些，只是一动都不敢动，稍稍有点动作，便又开始疼。
傍晚的时候，宫里又派了人过来，江韫说自己身子不适便没见人，让秋画出去和人周旋。
“左不过是太后娘娘与皇后娘娘都想郡主了，又催着郡主回宫。”
江韫靠着引枕，有气无力的说：“这都好几次了，怕是在府里待不久了。”
秋画屈膝，安慰她：“日后还能出来呢，郡主莫要太过忧愁。”
“日后是日后的事了。”她皱着秀眉叹气：“我昨夜还想着多陪褚表哥几日，而且姑母也要回金陵了。”
她垂眸，乌发披散着垂落在锦被上，手指一圈圈的描摹着锦被上绣的牡丹，挤出一抹虚弱的笑：“倒是头一次这般不舍。”
秋画秋月对视一眼，皆从对方眼中看到了担忧。
下午时，夏明与张聆来了，倒是给了江韫一个惊喜，只是她如今不敢有大动作，便只能同她们讲讲话解闷。
夏明说时下最新的面脂，又说方家的香这些日子很是难得，一香难求。
“我前两日去问了，你们猜，我排到多少号了？”
二人异口同声，“多少？”
夏明比了比手指，扬声说：“九十三！我去的早，都排到这里了，都不晓得他八月能产多少，我还能不能有啊。”
江韫想起褚昱给自己的承诺，迟疑着问：“那可有法子能早些拿到？”
夏明点头，撑着雪腮点评：“有钱能使鬼推磨，加银子就好啦，只是要排到前头不知得加多少银子了。不过啊，我听说方家公子近日在京城，又闻得他爱附庸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