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99 章
“不，不……大姐，我不是……父亲的意思是让大姐向太后娘娘解释，咱们家里虽然和王家是姻亲，也没有要帮着王家、对谢家不利的意思。”林茂沣满脸愁容，目光有些闪烁：“家里送大姐进宫，实则也正是为了今天这样的事情，宫里有人，才能在太后、皇上面前说话……”
林容能够进宫得太后看重、还做了三品的贵嫔，这对整个林氏家族都是一个好的开始。对这位嫡亲姐姐，祖母和父亲都赞誉有加，他想起年幼时还受过林容的关照，心里是很仰慕她的。可如今……
为了能够跟随太后来清和园服侍，林容命令父亲将家中珍藏的秘药献出来。这也就罢了，连祖上暗中传下、不为人知的一本六祖亲手抄录的典籍，本是能留作在乱世时拿出去换取族人活命的宝物，竟也被她夺走，用作什么不得而知。林茂沣不得不怀疑，自己这位姐姐进宫后究竟是在为家族效力，还是只顾着自己享乐。
他抬头去看林容。
却看到林容正用一种似乎十分好笑的目光看着自己。林茂沣吓得又慌忙低下头。
“你今日过来，就是为了传父亲的这句话？”林容反问。
王家、谢家终于开撕，本是意料之中。然而这群人的格局小到这个程度，这是让林容难以理解的。
她从前高估了惠妃，又高估了德妃，如今她终于发现，谢太后也被她高估了。
以这个年代的通信速度，闽南从海盗占领小镇屠杀村民、到攻入漳州和榕城几个大城将都督杀害，到昨日夜里才有奏报传到上京，这件事的苗头肯定早在一两个月之前。再算上属地的官员们为了政绩考虑难免有瞒报之嫌，海盗侵占小镇的事情恐怕已经有半年甚至更久。
若遇上昏君、对百姓不闻不问也就罢了。谢太后贪婪是真，对江山社稷的掌控上不可能如此昏聩，沿海边疆出了这么大乱子到如今才惊起来。
可若说她前头有所应对，林家作为朝堂肱骨之臣，却没有听到半点有关派兵抗击海盗的旨意。闽南距离上京路途遥远，又是不方便管理的沿海，那地方闹海盗古来有之，朝廷不过是在当地派了一队人数不足一万的驻军，遇到事儿了才镇压一番，并不指望能将海盗彻底平息。
如今出现这样的局面——海盗杀害了朝廷命官、闽南的驻军节节败退，才马不停蹄进京求援。这事儿既有些古怪，林家等世家望族的动向和态度又让林容不得不认识到，世家内斗或许才是这次海盗猖獗的真正诱因。
谢太后，作为一个王朝的最高掌权者，对子民的生死漠不关心，反而只顾盯着一群世家贵族，以为天下百官都由世家子弟们担任，只要掌控住这么一群人也就是掌控了天下；皇帝扶持科举出身的寒门子弟，那只要击倒了这一部分势力，自己就能高枕无忧了。
这既幼稚可笑，又让人心寒。
林容唯一庆幸的是自己穿越的身份是贵族阶级——虽然是差点被内斗牺牲的贵族，也好过穿成一个平头百姓。
“在太后面前表个忠心，就能保住林家？”林容扯了唇角冷笑：“你回去吧，告诉父亲，林家什么事儿也不会有，先睡个好觉才是要紧的。”
林茂沣：……
“那，大姐是要去求见太后了？”他追问。
林容端了茶：“我有我的法子。”
林茂沣讷讷地闭上嘴。
比起父亲，眼前的大姐更令人害怕。因为他很清楚，在大姐进宫那天父亲就将家徽交给了她，如今林家真正的家主不是父亲，是大姐。父亲多次传信进宫、并让自己跑过来传话，也只能劝说大姐，真正的决定权在大姐手里。
这是所有世家默许的规矩了，但凡家中有女儿入宫且做到了一宫主位，那她在家族中的地位就会凌驾在族长之上。
时候不早，午膳都快传过来了，林茂沣便磕头告退。就算是林家的少爷也不能在内宫久留，林茂沣今儿能进来，还是得益于园子里的规矩没有皇城那样森严。
林容凝神半晌，周围宫女们都不敢打搅。等她睁开了眼，屋子里只有湛露一人捧着扇子伺候着，上前低声道：“二少爷虽然懦弱，说得倒有一样是对的。闽南那边事发突然，咱们若不早做准备，恐要坏事。”
林容轻轻点头。
“这里头的利害我自然明白。”她将手掌一翻，一件精致小巧的铜盒赫然在上：“只是内宫里的事儿也不能耽搁了。你去遣人，让吴羽去办，务必把这玩意儿送到皇上手上。”
这本是先前就安排好的，但这会儿说出来倒让湛露目瞪口呆。
“娘娘，事有轻重缓急。吴羽这一队人是咱们身边最能耐的，朝廷动荡，您还要把他派出去办事，万一……”
“你说得对，事有轻重缓急。”林容抬手：“所以，我要他去办眼下最重要、最紧急的一件事，不应当么？”
湛露眼角抽搐。
她虽然不明白自家主子怎么会认为，给谢太后使绊子比林家的安危更重要……但林容这人，平日里好性儿，真到了节骨眼可是个一言堂，很不喜欢下头人劝阻。
所以她最终没有反驳，上前接了铜盒。
她是凭着一身医术在主子身边伺候的，论筹谋部署她不如栾姑姑，接着这一件大差事心里还是很谨慎的。她仔细查看盒身，看上头有火漆被刮掉的痕迹，问道：“娘娘原先拿着的时候就是开着的么？”
“自然不是。”林容道：“你放心，这差事说难，也没有那么难。里头装着的东西我已经看过了，但是你最好不要看。为着这件东西，我还有别的安排，你只让吴羽负责护送即可。”
湛露点了点头。
林容轻轻叹一口气，窝在软榻上闭目养神起来。连日下来都在长春仙馆里和下人们一同做工，若是个寻常贵女早就累得哭爹喊娘了，唯有她还撑得下去——这都多亏了她和古人观念不同，日日注重运动强身健体所致！
——当然这地儿条件有限，她又不想真去长跑跳绳之类引来许多人的注目，便只能每日清晨支开宫女，一个人在房里原地高脚跳。
古代女人以娇弱为荣，她可不这么想，运筹帷幄的人难免也会遇到冲到面前的危机，真到那时候这幅小身板总要能跑能跳吧！若有机会，最好能把这个时代的武术身法学个一招半式，将来不说能亲自去刺杀太后，至少有自保的能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