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 152 章
在南书房隐身撸猫的日子的确舒坦。但随着战事吃紧，林容即便没有刻意打探也能感受到李弘周遭剑拔弩张的气氛。
她这病已养了很久，早就闲得冒泡，连妙妙都被她撸得不耐烦起来。在李弘又一次愁眉苦脸地深夜加班回来后，她意识到自己该结束假期了。
“我总不能真的将正事儿都交给皇上。”
她拉了栾姑姑的手正色道：“我要尽快掌控前朝后宫的局势，好好谋算闽南的事情要怎么解决。只是这一回不能像从前一样明着干政了，皇上面上应允我，实则怕是心里不高兴的。可越是这样，咱们越要在私底下掌控得更多才行！”
栾姑姑诧异道：“您先前说不能再干政了，老奴还以为您收了心思……难道您还要？”
“该做的自然要做，只是要提防着，不能再摆在明面上了。”林容咬了咬牙：“我想好了。徐侍郎性情敦厚老实，可以一用。温一进这个人的底细很复杂，我们要私下联络，若是谋算得当咱们一定会得到很多好处。那个庞谅是李弘自幼一同长大的，恐怕不能被我私下招揽，对他咱们就尽量防备。”
栾姑姑惊愕地瞪大了眼睛。
她瞧林容气色极好，这病足足养了一个多月，想是该好了。但那眉眼间却遮不住愁容，一看就是个多思多劳的人。
她叹道：“娘娘何必这样要强。其实您听老奴一句劝，皇上先前甚至允许您参政，可见皇上也是真心待您的。您一进宫就喜欢皇上，如今是求仁得仁，只要用心侍奉皇上，做到一个女人的本分，别的事儿又何须辛苦经营？您是女人，能有个值得托付的男人，这一生也就稳妥了。”
林容无奈地笑了笑。
她喜欢皇上？
只是操纵人心的手段而已，假戏做久了连身边人都深信不疑。她当然是不可能对李弘动心的，不是因为她冷心冷肺，而是因为她有更重要的目标和更深的防备心。
她要的不是一个值得托付的男人，是这个天下。她最看重的不是惊天动地的爱情，而是自己的性命。
“姑姑，你不明白。”她淡声低语：“什么叫稳妥？天底下没有谁能背负别人的人生，只有自己可以。权力不掌握在自己手里，就等同于生死不掌握在自己手里。这是我绝不能忍受的。”
栾姑姑不大明白。
林容自然也不指望她能明白。
“你只需按照我说的做。”她吩咐：“把谢小将军传回的战报为我取来。不要直接去正殿存放奏折的柜子里取，要去找内务府的春姑姑。”
春姑姑是林家的线人。
闽南战事闹得很大，该知道的消息林家一定都知道了。若是往常早就主动送来了，只是林容抱病期间不见人而已。
栾姑姑沉默片刻，才道：“娘娘，其实……做一个柔弱、需要男人保护的女人，才能博取男人更多的怜爱。”
林容如何不懂得这些。
她只是摇头笑笑：“姑姑去就是了，我有我的道理。”
栾姑姑依言退下了。
***
和所料中不同，朝堂的动荡比林容想象的更剧烈。
“皇上明着申饬谢小将军有临战脱逃之嫌？”林容哑然失笑，李弘不缺心术手腕，只是脾性有些急躁了。
不过这样也好。
尽快打破谢家呼风唤雨的局面，将王谢的矛盾挑得更尖锐，才有利于帝党渔翁得利。
林容放下战报后，在一团乱麻的众多消息里慢慢地分析起来。古代通讯不发达，靠着快马加鞭送来的战报上消息其实很有限，如今她只能知道谢小将军应战疲软，高墉似乎又厉害地很，上京王谢两派各为其主，王家想要借着谢小将军应对不力的把柄接管闽南，谢家自然想请求朝廷继续增援。
两派互相攻讦，反倒把帝党的矛盾暂且搁置了。而林家作为王家的嫡系姻亲、族中还有子弟曾跟随孙督军征战不幸死在了闽南，如今又被两派的斗争夹在了中央，折腾地灰头土脸。
“娘娘，谢家王家的一摊子麻烦且不论，咱们家里可是城门失火殃及池鱼啊！林家在世族圈子里本不算显眼，只是这回闽南的事儿，连我都能察觉到是有人针对咱们！”
来向回话的人并不是春姑姑，而是二少爷林茂沣。
自二品昭仪往上，按宫规能够在皇后恩准的前提下，每月召见家人一回。林容这病也不是虚的，借着病中想要请家人探望，掌宫的静妃自然不会与她过不去。
得到召令的林茂沣递牌子进宫，林容也在当日一早被李弘安排了心腹暗中送回毓秀宫，姐弟二人便在毓秀宫中见面。
林茂沣起初担忧长姐病重，进来一瞧，才发现她已然好转，并问起自己朝中局势。林茂沣只觉着这数月的煎熬下来终于能松一口气——他找着了主心骨。
家里经历了五堂叔的战死、父亲被御史弹劾、如今又被卷入王谢争端，父亲应对地焦头烂额，连祖母都拿不出法子，眼前的长姐才是家中唯一的指望了！
林容将他的神色尽收眼底，摇头笑道：“林茂沣，你不能每一次见我，都是这幅惊慌失措的样子。”
林茂沣窘迫地满脸通红，低头道：“长姐教诲得是……可如今一切只能倚靠长姐了，先前御史弹劾一事就是长姐压下来的，这一回您也可以……”
林家上下，除了林三老爷和老夫人二位，其余子孙对林容真正的谋划知之甚少。
林容手握家徽，任意动用林家的人脉势力，但很多内情她不方便透露。比如上一回的事情，在林家看来是因为她在宫中求了太后才让林家逃脱了罪责，但实际上。
利用王谢二族的矛盾，颁布开海禁的政令，浑水摸鱼救下玉贵嫔母子，全身而退后反成为太后心腹——步步为营杀伐决断，她下了一盘很大的棋。而林家遭遇的弹劾在无形之中化解，不过是李弘拿着世家在江南屯田的把柄和所有世家交换筹码、双方达成一致不再追究通敌之事的表象。
连消带打，顺手的事儿罢了，对大局来说不值一提。
林家的后辈里，暂时还没有一位才德兼备的人能够与她并肩、为她出谋划策。没有能力，那就只能做一群老实办差的爪牙，听吩咐为她做事即可。